是夜，晚风夹杂着树叶沙沙声吹过一处小窗，月光透过小窗，映照在躺在窗边小床上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夜里微凉，单单一层薄被有点难以抵御这寒冷，黑色的小龙于是便往旁边的热源拱了拱。
旁边手臂的主人感受到小黑龙的靠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排斥，反而还抬了抬，将有点冰凉的小黑龙揽进臂弯。
小言还是人形时，林小语即便和她同床而眠，也总是刻意留出分寸，多数时候都背对着她入眠。仿佛只要肢体不慎相触，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儿，就会让她辗转难安，浑身不自在。
可如今小言变成小黑龙，那份莫名的拘谨竟悄悄淡了大半。即便肌肤与微凉的鳞片相贴，那温润细腻的触感非但不让她抗拒，反倒让她莫名贪恋，竟隐隐有了些上瘾的意味。
林小语轻轻将小黑龙揽进怀里，见她温顺地没有挣扎，胆子也悄悄大了些，伸出手先摸了摸小黑龙光滑的头顶，再顺着脊背往下，最后落在软乎乎的小肚子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鳞片之间光滑的边缘擦着手心，带来一阵阵冰凉的舒适。
自从第一次摸了小黑龙的鳞片，她的心里就一直记挂着这种感觉，看到时想摸，看不到时更想摸。
所以在白天的时候她就偶尔找机会摸一摸小黑龙的脑袋。
她知道不能摸得太频繁了，第一个是担心摸得多了小言会厌烦，然后拒绝自己；第二个就是她不能太过放纵自己的欲望，不然会想要得越来越多。
可到了夜里，只剩她们两人时，那份克制就实在按捺不住了。
尤其是小言总温顺地任她摆弄，连尾巴都轻轻搭在她手腕上，更是勾得她心头发痒。
这段时间下来，林小语早已养成了睡前必摸一摸小言脑袋的习惯，若是哪天忘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觉都睡不踏实。
这种隐秘的小心思，她不敢让其他人知道，更不敢让小言知道。
此时身旁的小黑龙被林小语温热的手掌摸得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她一边听着姐姐的心声，开心的同时又有些郁闷。
开心是因为林小语很喜欢她这个形态，就连平时跟她的接触比起人形时也多了不少，在人形的时候牵一牵手就是极限了；变成小黑龙之后，林小语会主动跟她接触，用手掌抚摸着她的鳞片，虽然有点害羞，但这种接触一点也不让她反感。
郁闷是因为这个形态日常交流很不方便，龙的舌头不够灵活，说话只能发出“咿”的声音。她不是没尝试过其他发音，但最后也只能发出声调不同的“咿”。
她隐隐知道小黑龙这个形态不会持续很久，要是等自己重新变回人形，姐姐会不会也变回之前跟她相处的模式，回到那种刻意保持距离、连并肩都透着拘谨的相处模式？
想到这里，心脏有点隐隐缩紧的感觉。
她舍不得这份毫无隔阂的亲近，变回人形后，还想让姐姐用温热的手掌揉她的发顶，用柔软的脸颊蹭她的小脸，用结实的臂膀紧紧抱住她，把此刻的温暖与亲昵，一直延续下去。
林小语没有听心声的能力，此刻也不知道小黑龙的心思，只是她听见小黑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便知道小黑龙肯定没睡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手掌下鳞片的温度好像比刚刚要高一点，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摸了好一会了，就是块铁肯定也是温度升高的。
明天还要出去狩猎，也不好太晚睡觉，林小语于是决定给小言讲一个睡前故事，好让她早点乖乖睡觉。
“小言，我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吧，听完要乖乖睡觉了哦——”
“咿。”好，听故事。
小黑龙欣然应允，又往林小语身边拱了拱，寻找最佳的听故事姿势。
林小语被小黑龙的动作蹭的有点痒，但没动，任由着小黑龙在自己身边调整姿势。
等小黑龙重新安分下来，林小语才缓缓开口：“从前，有一个人鱼公主……”
林小语看着窗外深邃的夜空，繁星闪烁，手掌下意识地轻抚着小黑龙光滑的鳞片，口中不断吐出前世的那些自己听过的童话故事。
小黑龙听得认真，黑暗中，那双红眸还隐隐发着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小语因为说话而动作的下颚。
柔和的声音讲述着小人鱼为了追爱离开海洋家乡来到陆地，最后为了成全爱人而自我牺牲的故事。
本来昏昏欲睡的小黑龙：！
气醒了！
“咿！”王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小人鱼！
“咿！”明明是小人鱼救了王子，王子居然要和假冒救了他的女人结婚！
“咿！”小人鱼干嘛不把那个负心汉杀死，自己变成泡沫！
“咿！”王子也太笨了，居然不调查一下就相信了那个假冒的女人！
……
林小语看小黑龙忽然撑起身，咿咿叫唤不停，就差下一秒开口说人话了。
她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小黑龙的后背。
“小言也觉得这个故事结局让人不满意对不对？”
小黑龙点点头，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太激动了，重新俯下身趴回林小语的臂弯。
“那我给你讲一个我觉得满意的结尾好不好？”
林小语看小黑龙愤愤不平的样子提议给她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小黑龙的红眸亮了亮，扯了扯林小语的袖子让她继续。
“变成了泡沫的小人鱼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家人的帮助下获得新生。假冒救了王子的女人其实是一个邪恶的女巫，用巫术控制了王子，让王子坚定地相信这个女巫就是救了她的人。
小人鱼知道真相后很不甘心，于是她联合兄弟姐妹打败了邪恶女巫，让清醒过来的王子明白她才是救了他的人。”
“王子很高兴，说要娶小人鱼为王妃，但小人鱼没有答应王子，而是甩甩尾巴，只给痴痴望着她的王子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看着小黑龙微微张大的嘴巴，林小语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但感到憋屈就一定要讨回来。”
“咿！”那最后小人鱼为什么没有跟王子在一起啊！
这声咿喊得情真意切，就连林小语都好像明白了小黑龙表达的意思。
“因为我觉得，小人鱼回来打败女巫是为了讨回憋屈，但比起和王子结婚，离开她的海洋家乡，还不如让她独自美丽。”
“就当是我的一点小私心，好了好了，快睡觉吧——”
林小语伸手捂住小黑龙闪亮亮想要继续深究的眼睛。
她没说的是，结尾里的小人鱼给已经爱上他的王子一个潇洒的背影，不仅是想让王子也体会一遍她之前的爱而不得，而且林小语觉得这样的白月光结局很酷。
听完了林小语最后一点心声的小黑龙心想，虽然姐姐的这个结局也很酷，但她内心有更好的结局。
如果她是王子，在一开始就不会让救了自己的小人鱼那样悲惨地消失，而是在见她的第一眼就会认出救了自己的小人鱼，并把她好好护在自己身后。
就算是拿走了她声音的海洋女巫，她也会找机会替小人鱼讨回来的。
这才是她认为的“更好的结局”。
月色下，相依的一大一小怀揣着截然不同的心思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等小言清醒过来，她怀中塞着沾有林小语气味的被子，另一个主人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上面，可那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姐姐……
小言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见，心中涌起一股失落感。
她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用鼻子努力去嗅闻那残留的味道。
就在昨晚听完姐姐讲的小人鱼的故事后，她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故事里的王子，姐姐变成了故事里的小人鱼。
在小人鱼上岸找到她的那一刻，她就认出了小人鱼。
但她被身旁邪恶的女巫控制了身体，假装不认识小人鱼，而且还让小人鱼成全自己和邪恶女巫做出牺牲。
后来小人鱼死而复生，为了报仇打败了邪恶女巫，解开了王子身上的控制。
可自己想要娶小人鱼为妻时，小人鱼却说：“我已经不爱你了，来到岸上只是为了报仇。现在，我要回我的海洋了。”
她心如刀绞，想跟小人鱼解释清楚，自己不是没有认出来找自己的小人鱼，而是被邪恶的女巫控制了身体，她在见小人鱼的第一面就爱上了她。
可不等她说完，小人鱼甩甩尾巴，只给她留下一串白色的浪花。
她就这样待在海边，看着远去的小人鱼，心碎成了两瓣。
再次回味梦境，小言内心冒起一股无名火，小人鱼怎么能不听她解释就逃跑了呢！
她爪尖用力，下意识地又抓破了怀中的小被子。
会有这样的结果，肯定是王子自己太弱了！
如果王子自己会魔法，就可以自己打败女巫，再把逃跑的小人鱼抓回来听自己的解释了。
她抬起自己的小爪子，淡金色的魔力在爪尖缠绕。
没错！
自己要偷偷练习魔法，将悲伤的苗头掐灭在摇篮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