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奇遇
马车碾过田埂时，轮轴卡了下土块，沉闷的“咯噔”声打断了风响。松软的泥地被压出两道深辙，刚翻过的新土混着野花根茎的气息，裹着风往车厢里钻。日头偏西，车身投下的影子斜斜拖在麦田里，像条逐渐被拉长的墨痕。
“吁——”
缰绳猛地绷紧，马匹不安地甩了甩尾巴，前蹄在地上刨出小坑，鼻息里喷着白气。马车夫粗糙的手按在车辕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白，风霜刻满的脸转向后座：“客人，到了。”他下巴朝左一抬，茂密的森林边缘就在百米外，树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凯撒先跳下车，白风衣下摆扫过草叶，带起几片碎土。他右眼扫过森林入口时，瞳孔微缩——那些交错的枝桠间，隐约缠着半枯的藤蔓，像被扯断的绞索。莉薇娅跟着落地，黑色长发晃了晃，她蹲下身，指尖碰了碰路边一朵蓝紫色的花，抬头时豆豆眉皱着：“这花的根是黑的。”
“五枚铜币。”凯撒摸出钱币递过去，指腹在铜币边缘磨了下——那是镇上铁匠刚铸的新钱，边缘还带着毛边。马车夫接过来塞进门襟，目光却黏在凯撒腰侧的银剑上，又扫过莉薇娅背后的太刀，喉结动了动：“你们要进左边的林子？”
“嗯。”凯撒应得简短，高领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的右眼盯着马车夫。
马车夫突然搓了搓手，声音压得低了些：“几年前来个考古队，带着罗盘和铁锹，说要找里头的陵墓，结果就一个人跑出来你们应该已经见过可怜的老保罗了”他顿了顿，往森林方向瞥了眼，树叶沙沙响得反常，“这林子建镇前就是禁区了，镇上老人说……进去的人几乎都没有回来过”
凯撒抬手扔出枚银币，银光擦着马车夫的袖口落在他掌心。“你还什么东西？”
马车夫攥紧银币，指腹蹭过上面的纹路，语气发涩：“他们叫那‘森林精魄’，说夜里能听见树影里有人哭”他突然甩了甩缰绳，马匹往前颠了两步，“我按规矩，两天后在这儿等你们。”车轮重新碾过土埂，这次没卡土块，只留下两道越来越淡的辙痕，直到被风吹来的草叶盖住。
莉薇娅还蹲在地上，指尖的蓝紫色花瓣已经蔫了，她抬头时，看见凯撒正盯着森林入口的藤蔓——那藤蔓的末端，缠着半片褪色的衣角，像是被硬生生扯下来的。风从林子里吹出来，带着点潮湿的霉味，不像田野里的风那样干净，倒像裹着什么东西，往人骨头缝里钻
莉薇娅慢慢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裙摆——其实上面根本没灰，就是下意识的动作。她的目光从那片透着股神秘劲儿的森林挪到凯撒身上，眼里满是好奇，连眉头都轻轻挑了起来。“凯撒，你知道那魔法森林吗？”她的声音打破了田野的安静，听着既有几分好奇，又藏着点不安。
凯撒点了点头，动作稳稳的。他露在外面的右眼望向森林深处，那儿的树长得跟有生命的巨人似的，枝桠缠在一起，像道天然的墙。“顾名思义啊，就是魔法素浓的地方长出来的森林。”他声音低沉又平稳，听着跟在课堂上讲基础知识点似的。“好几百年前，圣化会还没这么有名的时候，那些法师要么自己找这种地方，要么故意种片森林，把这儿当自己陵墓的前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盘在地上的树根——那些根须跟大蟒蛇似的拱出地面。“他们觉得，把墓建在魔法素足的地方，灵魂就不用被拉去冥界，肉身还能再活过来。”说这话时，他语气里带着点嘲讽，跟讲个老掉牙又荒唐的童话似的。
莉薇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双手往腰上一叉，那张甜滋滋的脸上多了点不满，还鼓着腮帮子，活像只气呼呼的小仓鼠。“听着真自私，死了还占这么好的地儿。”她声音脆生生的，吐槽得直白又干脆。接着她活动了下手腕，腰间的太刀跟着轻轻晃了晃。“那凯撒，咱们咋进去啊？”她看向凯撒，眼里满是期待，仿佛凯撒手里握着能开任何门的钥匙。
凯撒往上拉了拉高领——这是他的老习惯了，总让人觉得他有点疏远。他的目光在森林边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找什么破绽。“嗯……一般来说，两个方法杀进去或者搞一堆魔法素探测器，阿拉克罗盘，法里德之水还有用来遮掩身份的斑克斯法阵以及隔音的姆法阵还有安里克拉法阵用来防树精。”他语气平平的，跟说件理所当然的事似的，但这些词儿早够普通人听晕了
莉薇娅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脑袋也耷拉下来，整个人跟撒了气的气球似的。“好麻烦啊……”她拖着长音，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想干”三个字。
看着她这模样，凯撒的嘴角好像在衣领底下勾了一下，不过快得让人抓不住，转眼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他转过身，朝着森林对面一丛看着毫不起眼的灌木丛走去，脚步又稳又有方向，白色风衣在田埂上划出一道利落的线。“不过我倒有个办法……”
他的话随着风飘过来，莉薇娅愣在原地，眨了眨眼，赶紧快步跟上去，黑色长发在身后一跳一跳的，眼里又重新亮了起来，满是兴趣。森林的影子好像在盯着他们，风刮过树梢，沙沙地响，不知道是在警告，还是在引诱。
禁忌森林里光线暗沉沉的，空气里飘着浓得散不开的魔法素，又甜又潮。这儿到处都透着活气，可偏偏又裹着股说不出的死寂——树早不是安安静静待着的装饰了，它们在慢慢动，还带着自己的心思。粗树干一点点蠕动，根须跟大蟒蛇似的扒着地面，每动一下都能听见泥土被扯裂的沉响；叶子擦来擦去，沙沙声没停过，跟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不远处两棵树正并排慢慢走，没半点声响，像在巡自己的地盘。一棵身上破了好几个黑洞，另一棵枝叶密得很，绿得发亮。
亮绿的树先晃了晃枝叶，哗啦啦响，跟人清嗓子似的：“嘿，要不要听个笑话？”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年轻树精特有的跳脱劲儿。
黑洞树的大洞里慢悠悠飘出个声音，像风灌进深穴似的沉：“什么”
“你管一棵老树叫什么？”亮绿树的声音里满是等着揭晓答案的期待。
黑洞树静了会儿，连树干上的纹路都像在琢磨：“……老者？”
“错啦！”亮绿树“唰”地伸几根枝杈，凑成个小手的样子，得意地晃了晃，“是超龄老木！哈哈哈哈！”笑声是叶子使劲抖出来的，震得林子里几只小虫簌簌往下掉。
黑洞树愣了几秒，突然用粗枝桠凑成的胳膊，“嘭”一声重重拍在亮绿树的树干上：“没大没小的！再乱说话，小心被伐木工砍了烧柴！”
亮绿树不服气地晃了晃身子，树洞里一只打盹的松鼠被惊醒，探出头警惕地瞅了瞅，噌地窜没影了。“怕啥？咱们又不像右边的邻居，干巴巴的透着晦气。幸好当初把精华都吸过来了，不用跟它们似的，总被人类惦记。”
黑洞树叹口气，那股浑厚的气息吹得周围的灰都动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话音刚落，对面忽然晃过来一棵“树”。走得歪歪扭扭的，步子特别不协调，更怪的是，它的“根”压根没沾地，飘在离地面几寸的地方，动一下还轻轻晃。“树皮”上还有些不自然的洞，看着就是用藤蔓随便堆的伪装。
亮绿树的枝叶好奇地伸过去，还带着戏谑的笑：“嘿嘿嘿，新来的？连路都走不稳？”
“树冠”底下，莉薇娅稳稳坐在凯撒肩膀上，清了清嗓子，故意捏着天真又空灵的调子回话：“你好呀！今天天气真好，太阳把魔——啊不对，把精华晒得好香呢！”一边说还一边用拿着的枝干朝亮绿树挥手
亮绿树愣了下，立马被这话说得舒坦了，枝叶都敞开来：“啊？啊对，今天天气是不错，**华正合适。”憨憨地跟着应和。
可旁边的黑洞树却更疑了，它庞大的身子微微往前倾，一个黑漆漆的树洞正对着那棵怪“树”，声音沉得透着审视：“你……我没见过啊？从哪儿来的？森林里觉醒的树精，我都认识。”
莉薇娅指尖悄悄发颤，她赶紧岔开话题，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夸张的气鼓鼓：“啊对了！人类真讨厌死了！老往这边跑，跟一群苍蝇似的，烦都烦死了！”她坐在凯撒肩膀上，身子跟着“树干”的晃动轻轻颠，黑长发底下的眉毛却悄悄挑起来，偷偷盯着树精的反应。
黑洞树的枝叶慢慢垂下来，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树洞里飘出一声沉得要命的叹息：“别提了……以前的还好对付，就这几天，来了好多厉害的角色，好多树精都没了。”它的声音低得像地底的暗流，树干上的洞口还微微缩了缩，跟在回想那些糟心事似的，“而且精华因为那些人类完全混乱了，我们现在连平常最基本的互相感应都做不到了。”
坐在凯撒身上的莉薇娅眼睛一亮，赶紧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气息轻轻扫过他的头发：“凯撒，他们不知道咱们的事欸~”声音里藏着点小得意，可指尖的颤还是没压下去。
凯撒轻轻点头
亮绿树挥了挥枝条，哗啦啦响得挺轻快：“既然没事，那我们走啦。”枝叶还轻轻摆了摆，跟在挥手告别似的。
莉薇娅马上接话，声音亮得没半点破绽：“祝你今天开心呀！”她操控着“歪树”的姿势，让凯撒借着念力继续歪歪扭扭往前走，“根”在泥地上拖出浅浅的印子，看着又笨又自然。
眼看就要跟两棵树精擦身而过，黑洞树突然沉喝一声：“等等！”
莉薇娅和凯撒的神经瞬间绷得紧紧的，冷汗悄悄渗进衣领。凯撒右眼的瞳孔微微缩了缩，手指都快扣进剑鞘边了。借着凯撒的念力，“歪树”慢慢转过来，树壳吱呀响，跟快撑不住似的。
莉薇娅从树壳预留的洞里小心地偷看：“怎么啦？”声音尽量装得轻松，可还是透着点绷着的劲儿。
黑洞树庞大的身子慢慢凑过来，树干上的洞随着动作微微张大，声音沉得像林间的闷雷：“你还没说，你是从哪儿来的。”空气里除了魔法素的甜腥味，还多了股危险的压迫感。
莉薇娅急得咬住手指，指尖都泛白了。凯撒的手已经按在银剑上，肌肉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拔剑。就在这节骨眼上，莉薇娅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身子微微一斜，让“歪树”的“头”朝着黑洞树凑了凑，声音突然变了，带着种莫名的自信：“其实……我是食人树。”
黑洞树的动作一下子停了，树洞里透着几分懵：“……啥？”
亮绿树的枝条兴奋地拍着空气，声音脆生生的：“真有食人树啊？”
莉薇娅操控着“树头”的枝条轻轻点了点，跟在点头似的：“那当然！我每天三顿都吃人类！不管矮的高的、瘦的胖的！”声音里满是炫耀，还特意把“吃”字说得重重的，跟真尝过肉味似的，“我这次来这片森林，就是来帮你们解决麻烦的。”
黑洞树愣了愣，像是在琢磨这话，过了会儿才慢慢说：“说起来，最近来的人类确实厉害……要是再让他们闹下去……”话没说完，它突然顿住，又往前凑了凑，“给我等一下！这个世界上哪有会吃人的树啊？”
莉薇娅反而理直气壮地抬了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我们现在还在走路和说话呢！”
黑洞树的动作顿了顿，树洞里的目光像是在重新打量这棵怪“树”然后看了眼自己。静了几秒，它的树干轻轻晃了晃，飘出一声叹息：“大概是我多心了，行吧，打扰你了，你走吧，年轻人。”说着慢慢往后退，枝叶也舒展开来，像是放下了戒备。
亮绿树挥着枝条，声音又变轻松了：“再见啦，食人树！”
莉薇娅操控着枝条又点了点，声音脆生生的：“回见！”她让“歪树”慢慢转过去，继续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森林深处，风轻轻吹过树梢，林子里暂时静了下来。可没人注意到，凯撒悄悄松开了握剑的手，指节都泛白了，掌心全是汗。两人的呼吸终于慢慢平稳下来，可半点不敢放松，就盼着赶紧走出树精的视线
当“歪扭树”终于摇晃着抵达一片开阔的空地，莉薇娅长舒一口气，将缠绕在身上的树皮和枝叶一把扯下，随手扔到一边。那些伪装的碎屑在空中飞散，落地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从凯撒的肩膀上轻快地跳下，落地时双脚稳稳扎根泥土，豆豆眉舒展开来，黑色长发在夕阳余晖中微微飘荡。“总算走出来了！累死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双手伸了个懒腰，腰间的太刀在动作间轻轻晃动。
凯撒却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上，膝盖陷入柔软的泥土中，呼吸急促而沉重。他的白风衣沾满灰尘和叶屑，右眼在高领阴影下眯起，寒光中透出疲惫。“吓死了……当时那些树精的数量也不算少。”他缓缓抬头，目光越过空地边缘，望向远处那片幽深的森林，以及隐约矗立的陵墓轮廓，那古旧的石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他松了口气，声音低沉：“看来这里的空地就是安全地带了。”
凯撒环顾四周，没有一棵高大的树木，只有低矮的灌木丛和零星杂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野花的清新味道，夕阳的余光洒下长长的影子。“应该是他们也不太想靠近那片陵墓导致的，我们找个地方扎营吧。”莉薇娅的眼睛忽然放亮，甜美的脸庞上绽开期待的笑容：“吃饭？”
凯撒点点头，动作简短，却带着一丝纵容。他看向莉薇娅，后者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红色的灵界生物——储物蜥蜴。蜥蜴的肚子鼓鼓的，像被塞满了石子，表面泛着诡异的光泽，偶尔还能听到微弱的哀嚎声：“杀……了……我……”这是来自灵界的奇异生物，其特质在于能用舌头吞下自身大几倍甚至几百倍的东西：一个胃存放食物，另一个则通往灵界的某处虚空。它们似乎与人类达成了某种默契，帮助储存杂物，作为交换，人类定期投喂食物。而当塞得太满时，它们的“警报”就是一遍遍重复“杀了我”。
凯撒的右眼微微睁大，声音透着无奈：“你塞了多少东西啊？”
莉薇娅笑着拍了拍蜥蜴的背，动作轻柔却带着一丝调皮。“全吐出来！”蜥蜴嘴巴张大，像一张无底的黑洞，瞬间喷吐出一小山般的零食、一大堆行李，还有几个热气腾腾的便当。物品堆积如山，零食包装在落地时发出噼啪的声响，便当盒子滚落一地，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蜥蜴像是终于解脱了似的，甩甩尾巴，重新钻回莉薇娅的口袋，消失在布料的褶皱中。
莉薇娅立刻动手，将帐篷的支架拉起，双手熟练地固定杆子，绳索在她的拉扯下绷得笔直。“凯撒负责生火哦。”她的声音轻快，鬓发上的红色绳结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凯撒捡起几根散落的树枝，声音平静：“没那么快，我要先画个法阵，防止我们被其他什么人探测到。”他的手指在泥地上划出第一道符文，线条精准而流畅，空气中隐约浮现一丝魔法素的蓝光。
莉薇娅绑好最后一根绳子，帐篷稳稳站起，她拍拍手，声音带着一丝不以为然：“切，反正也不会有人在这破地方啦……欸？”她的目光忽然定住，豆豆眉微微皱起。
凯撒刚开始勾勒第二道符文，抬起头，声音警觉：“怎么了？”
莉薇娅指向一边的灌木丛，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压低：“……那里有东西。”凯撒眉头紧锁，右手迅速拔出银剑“星噬”，剑刃在夕阳下泛起橙光，脚步缓慢逼近。莉薇娅也摆出架势，双手握住太刀柄，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出击。
凯撒用剑尖小心拨开灌木丛，叶子沙沙作响，露出了里面的情景。里面躺着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金发少年，与凯撒他们年龄相仿。他的嘴唇干裂，皮肤苍白如纸，脱水症状明显。少年怀里紧紧抱着一本《圣火录》和一把钉头锤，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沾满泥土和灰尘。那红白相间的布料装饰着火焰花纹，背后绣着一个醒目的太阳标志——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阳炎圣火的法师。
凯撒迅速收刀入鞘，声音急促：“莉薇娅，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