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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味。
硝烟味。
铁锈味。
各种各样难以言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我的感官。
强压在我身上、阻止我离开的力量，一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我原本想要奔向的东西一样。
我有些木木地站起身，却好像是自己飘起来了。浓烟逐渐散开的眼前，一点有生气的东西都看不见。目之所及，只有焦黑的泥土和焦黑的空气。
一高一低。不知道是视线还是地面，颠颠簸簸得让人头昏。不知道为什么世界突然倒转过来，随之而来的是遍布浑身的酸痛。
断墙边的三个身影急急忙忙地朝我跑来，好像嘴里还呼唤着什么。直到八奈见把我架起来，我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是摔倒在地上了。
我握住八奈见抖得让人心碎的手，轻轻地拿开了它。之后迎接我的，却是更加令人心碎的、八奈见那双颤抖得更加厉害的眼眸。
我愣愣地盯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我把那只不久前才被我攥得发白的手拉到身前，却不忍心再去看它。
结果到头来我能做的，也只有再一次握紧它而已。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给了我一个可以安心的答复：至少我的温度确实无疑地传给了八奈见。
虽然很微不足道，什么用也没有，但至少，我给出去了。
「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声音虚弱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不加以说明的话，恐怕会被误认为刚刚和烧盐赛跑过吧。不过还好不是，否则肯定还要再躺上半天身体才能复原，大家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
我轻轻摸了摸佳树的头，然后轻轻打开小鞠抓着我的衣角的手。虽然说是轻轻，但不得不承认，我已经非常用力了。只是从客观上来讲，或许这些动作还是只能称之为『轻轻』。已经没有什么剩下的了，姑且先让我维持住这一点理性吧。
完成这些心照不宣的告别，或者说，『推脱』仪式之后，我转过身，朝着天爱星走去。
痛楚布满全身，反倒成了好处。至少我不会再因为枪伤而突然趔趄一下，接着被脚下碎得吓人的石子带倒在地。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刚走出几步，就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好痛。不管是耳光还是什么。
「没关系，我可以的。」
赶在身后传来脚步声之前，我连忙坐在地上伸出手，朝她们飞速地挥舞几下。虽然在她们看来，或许这个动作更像早晨见面时漫不经心的打招呼吧。但还请暂时原谅我，这就是我现在的极限了。
手掌心被石子硌得生疼，却让我有些感激。该怎么说才好，就像是飘在空中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支旗杆。虽然抓紧它也会让自己痛得苦不堪言，但还是说什么也不会放手。因为一旦松开，就真的不知道会飘去哪里了。
我的意识也是一样。现在它被凝结在那些图钉一样的小石子上，虽然也没有很多，但应该足够支撑我走到目的地了。
我直起身子，拍拍手，石粒混杂着沙从指缝飞溅得到处都是。虽然还是很不舒服，好像还沾着些什么其他的脏东西，但现在我实在没有精力去管它了。残余的意识也许只够这几步遥远的路途了。
接下来的部分，我也实在没有力气去思考了。
只知道一步，两步，三步。
又摔了一次。
然后再起身，一步，两步，三步。
这次走了四步，巨大的进步。
但是骄傲果然会让人失败，紧接着就又摔倒了。
虽然我也很希望自己能继续进步，但很遗憾，剩下的路程只有一步了。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天爱星身旁，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站不住了吧，我的视线一点点下沉，直到不用低头也能看见她那张可爱的脸。
一动不动的不止是我，连天爱星也是这样。
为什么？
我原本是来做什么的？
我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却看不清楚她们的身影。只能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抽泣。
是天爱星发出来的吗？
我重新盯着天爱星的脸，却看不出任何破绽。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或许是皮肤更白了吧。不过白得过头了，反而显得嘴唇红得吓人，像血一样。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是在做噩梦啊，所以才会哭。
天爱星难道是什么小孩子吗？我心里觉得好笑，却怎么也扬不起嘴角。没有办法，只好先不笑了。
这么说来，睡得还真是香啊，我们的新任学生会长。
不过这样的话，该怎么才能带她回去呢？我的目光不知为何集中在她颈窝里的那颗痣上，怎么也移不开。越是这样，我越没办法做出叫醒她这种不近人情的事。
既然如此，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吧。
没有办法，谁让我是『女性公敌』呢？
我耸耸肩，来到天爱星身前，把她背到背上。实话实说，真的很费力。虽然跟八奈见相比她一点也不重，但背起一个正在熟睡的人，或许还要更难一些。
不过都已经做了，就不要再抱怨什么了，毕竟也没有人逼我这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后背有点湿湿的，难道说睡觉的时候流口水了吗？你真的是高中生喔？
话说回来，耽搁的时间好像稍微有点久了，还是快点回去吧。我刚要动身，却看到脚边放着一把枪。
……？为什么这里会有枪？
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是贵司的玩具枪吧。真是的，明明都是高中生了，居然还把自己弟弟的玩具带出来，果然要好好教育一下我们幼稚的学生会长才行。不过还是等她醒来之后再说吧。
我弯下腰，费力地捡起那把比我想象中重得多的枪，两只手一起拎着它断掉的带子。
现在的小孩子玩的东西都这么重吗？
我抬起头，准备继续前进，却看到三个身影朝我奔来。
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这是当然的吧，毕竟她们一直在那里等着我呢。
我想要挥手向她们示意，却发觉自己没有空闲的手。没有办法，我只好保持着笑容朝她们走去。
对了，差点忘记了一件事。
虽然她现在听不见，但仪式感是不能缺少的。
我回过头，看着天爱星熟睡的脸庞。
「一起回去吧，天爱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