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已透出灰蒙蒙的微光，宣告着又一个漫长直播夜的终结。
沈默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准备下播。
今晚的状态，说实话有点束手束脚——苏晓就蜷在他身后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熟睡，呼吸轻浅。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本就沙哑的嗓音，连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都收敛了力道，操作更是收着劲儿，生怕弄出半点突兀的声响惊扰了她。
然而，这份因顾忌而生、近乎束手缚脚的“收敛”，却意外地歪打正着，撞上了他的核心定位。
他直播的核心本就不是炫技——技术？那玩意儿跟他压根不沾边。
主打的就是一个躺平混分，外加时不时原地突发恶疾，搞点让队友血压飙升的迷惑行为。
今晚这因束手束脚导致的操作变形、反应迟缓，甚至偶尔的呆立当场（其实是听床上动静），落在观众眼里，非但不是下饭操作，反而被集体解读成了刻意的、炉火纯青的“节目效果”新高度！弹幕里一片“哈哈哈”和“主播这病入膏肓的演技我服了”、“请加大力度别停！”，气氛竟比平时他刻意整活时还要热烈几分。
直到下播，沈默才注意到编辑老白发来的签约站内信。
目光快速扫过内容，他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没多思考一秒，直接在后台点下了“同意签约”的按钮。
蚊子腿也是肉，何况是根看起来还算靠谱的蚊子腿。
顺手将老白留下的联系方式添入好友列表，沈默重重靠上椅背，发出一声疲惫的轻响。
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那个刚创建的、标题为《斗破苍穹》的文档。
“既然开了头…” 他低声自语，手指在冰凉的键盘上悬停片刻，随即带着点认命般的沉重落下。
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再次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他决定继续更新小说。
为了那坑爹的一千人认可。
其实他内心并不真正喜欢《斗破苍穹》，上辈子也是因为周哲（现在的苏晓）疯狂痴迷，被她生拉硬拽、按着头看完的。
不过，小说里那套“废柴退婚流”的套路确实抓人眼球，简单粗暴又有效，还有那句堪称网文金句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正是看中了这些“流量密码”和“爽点核武器”，他才决定在这个网文贫瘠的异世界，毫不犹豫地选择《斗破苍穹》作为敲门砖。
沈默努力回想着模糊的剧情，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打，如同完成一项枯燥的输入工作，勉强把“莫欺少年穷”的憋屈铺垫、退婚高潮以及那掷地有声的三年之约写完。
“看来，我真不适合当文抄公啊。” 他揉着发酸发僵的手腕， 暗自感叹。这比熬夜直播累多了。
不过，他本对此就兴致缺缺，毫无创作激情可言。
要不是为了那该死的系统任务和一千人的认可，他才懒得干这‘文抄公’的苦力活儿。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经从灰蒙转为透亮。
苏晓在沈默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睡得正沉。
他自然不能现在上去同睡——且不说这张窄小的单人床能否勉强容下两人而不至于掉下去，即便能，他心底也带着些挥之不去的、微妙的疏离感。
这无关排斥或厌恶，只是面对这具过于年轻、过于漂亮的陌生女性躯壳，他总有些难以言喻的别扭和无所适从。
他真正能坦然接受、毫无芥蒂与之相处的，始终是藏在苏晓身体里的那个灵魂——他上辈子可以勾肩搭背、同吃同住的挚友，周哲。
至于这具皮囊？暂时还是保持点物理距离为好。
沈默随手抓起一件外套披上，轻手轻脚地拧开门锁，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清晨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迎面拂过脸庞，瞬间掠走了体表残存的暖意，却也让原本因熬夜和抄书而有些凝滞昏沉的思绪，如同被冷风激醒般，渐渐活络清晰起来。
他打算去巷口那家常去的摊子吃个热乎的早餐，顺便给苏晓带一份回来。
等她起床洗漱好吃东西时，自己正好能上床补个天昏地暗的回笼觉。
计划通。
等沈默拎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袋回到住处，苏晓已经醒了。
她正坐在电脑桌前那张唯一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眼皮耷拉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显然还有些没睡醒的迷糊劲儿。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她年轻的脸庞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你回来了！” 听到开门动静，苏晓立刻抬起头，原本迷蒙的眼睛瞬间一亮，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活力，一下子从椅子里挺直了脊背。
目光精准地落在他手中那个鼓囊囊、散发着诱人食物香气的袋子上，她的眼睛瞬间像是被点燃的星辰，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饿狼般纯粹而炽热的光芒，肚子似乎也配合地轻响了一声。
看着苏晓脸上那瞬间焕发的、属于周哲式的灵动神采——那份毫不掩饰的饥饿感和见到食物的纯粹喜悦——沈默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把早餐放到桌上，脱去带着寒气的外套，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直挺挺地陷进床铺里，疲惫地趴着，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
“吃完了记得把垃圾扔出去。” 沈默的声音闷闷地从被褥间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打断了苏晓正专注于掰开一次性筷子、准备大快朵颐的动作。
“要我给你打扫一下卫生吗？” 苏晓嘴里塞着半个包子，腮帮子鼓鼓囊囊，头也不抬地问，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感觉你这儿……灰尘都快能种菜了，挺久没认真收拾过了吧？”
她环顾了一下这间略显凌乱的屋子。
“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沈默含混地应了一声，侧过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几乎是话音刚落，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他几乎是瞬间就沉入了深不见底的睡眠。
疲惫终于将他彻底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