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静双语国际高中的综合楼是一栋陇渊风格的建筑，荣誉走廊总是飘着旧木头的香气，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展示橱窗上，给玻璃内的荣誉镀了层暖融融的光。
星见绘仁跟着咲良、卿彦走到最里面的展台前，一眼就看见那座亮金色的篮球冠军奖杯——杯身上刻着“2018年墨洲市高中篮球联赛冠军”，下面一行小字是“衡静飞龙战队”，而旁边镶嵌的金属铭牌上，赫然是个金黄的龙头图案，和翔太带来的篮球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原来之前学长们拿过冠军……”翔太抱着篮球站在后面，声音轻轻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真皮球面，“我要是也能为校争光夺冠就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向往，大概是想起了上次校园赛输球时，自己低头攥着球衣的模样。
卿彦凑近橱窗，用手指擦了擦玻璃上的薄灰：“奖杯上只有队名和年份，信息太少了。去档案室吧，校报肯定有当年的详细报道，说不定还能找到队员名单。”
咲良立刻举双手赞成，还故意撞了撞绘仁的胳膊：“说不定能挖到‘飞龙战队闹鬼’的独家新闻！”绘仁无奈地笑了笑，目光又落回奖杯的龙头上——那纹样的线条针法，总让她想起母亲坐在织机前，绕着丝线刺绣的模样。
档案室位于教学楼僻静的一角，推开木门时，一股混合着旧纸张和樟脑丸的味道扑面而来。70岁的褚婆婆正坐在门口的藤椅上织毛衣，看见他们来，眼睛笑成了月牙：“灵异社又来查‘怪谈’啦？小心档案库的‘老幽灵’把你们留下哦！”她说着，指了指自己，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陇渊人特有的温和。
“我们就是来和‘幽灵’玩的！”咲良立刻接话，还凑过去看褚婆婆的毛衣针，“褚婆婆，您织的花纹真好看！”
绘仁被这熟悉的玩笑逗得低头浅笑，却看见翔太紧张地摆着手：“我们、我们只查篮球队的资料！不找鬼的！”
褚婆婆被逗得笑出了声，从抽屉里拿出几个杏仁酥，递给了灵异社的几个孩子：“以前也有个孩子经常爱找我玩，还总向我讨这杏仁酥，说和他老家的味道很像。”褚婆婆慢慢戴上了老花镜，开始在钥匙盒中翻找着：“孩子们等我下，篮球队的资料是吧，我找找是哪把钥匙开的。”
绘仁捏着杏仁酥，指尖传来干燥的触感，鼻腔里钻进熟悉的杏仁香——和母亲当年从陇渊带回来的杏干，味道一模一样。她心里轻轻一动，跟着褚婆婆走到档案架前。
在一堆泛黄的校报里，褚婆婆翻出了 2018年的 12月号，头版标题格外醒目：《飞龙战队夺冠！队长伤退，泪洒赛场》。照片上，队员们抱着奖杯欢呼，一个穿红色球衣的男生被人扶着，一个脚踮起悬在半空，脸上满是泪水，嘴角却努力向上扬着，像是在哭着庆祝。怀里紧紧抱着一颗真皮篮球，球上的龙头 logo在闪光灯下亮得刺眼——正是翔太带来的那一颗。
“这就是那孩子，谢昭骋，当年的队长。”褚婆婆指着照片里的少年，语气带着感慨，“那天决赛，他上半场就把脚崴骨裂了，不肯去医务室治疗，还非要撑着看完比赛。夺冠时那哭得都说不出话，就抱着这颗球念叨‘我没能和队友一起打完……’”
绘仁的指尖轻轻拂过报纸上“谢昭骋”三个字——那是用陇渊文写的，笔画间的力道，和母亲教她写陇渊字的笔锋很像。
绘仁伸手触摸着照片上的篮球，又下意识看向翔太怀里的篮球，指尖突然感到一阵微弱的悸动，像有人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掌心好似一声跨越了时空的叹息。
“原来它的执念不是怨念……”卿彦看着照片，轻声说，“是想和队友一起完成比赛的遗憾。”
翔太盯着照片里谢昭骋的眼泪，喉咙动了动：“我上次输了，至少还能在球场上拼到最后一秒，还能继续练球，可学长他却连上场的机会都没了。学长最后是……”
褚婆婆慈祥的笑了下：“你们手上的这个篮球就是谢昭骋的吧，他毕业后回陇渊了，临走前把这个篮球留了下来，希望这个篮球能替自己继续留在樱庭，留在学校，帮助之后的同学。”
绘仁的视线落在谢昭骋抱着篮球的手上，突然想起自己小学的那次校园文化祭——母亲本该来看她的舞台剧，却因为镇灵祭的织务缺席，最后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却又生出一股坚定的念头：“原来大家都有‘没完成’的事……如果我能帮篮球灵完成愿望，是不是也能帮妈妈？”
“我们去篮球场吧。”翔太突然说，抱着篮球走向门口，“谢昭骋学长的愿望，不是独自进球，是想和队友一起完成一次没有遗憾的配合。”
下午的阳光把沿街角落的篮球场染成了暖橙色，操场上的学生们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绘仁抱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前，指尖轻轻蹭过球面的龙头纹样，声音轻柔却清晰：“谢昭骋学长，我们知道你的遗憾了，我们会帮你完成当年的心愿的！”
篮球在她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
咲良突然跑到篮球社的场地边，双手拢在嘴边喊：“我们灵异社找到了‘投篮必中’的神秘仪式！敢不敢比一场？输了的话，下周体育馆优先使用权归我们！”
绘仁疑惑地看向她，咲良却悄悄吐了吐舌头，用口型说“反正我们也不用体育馆”。翔太跑到自己篮球社的同学间，挠着头对篮球社的社员说：“其实是我们找到当年飞龙战队的战术了，想请你们当陪练，帮我们重现一下，也为以后的市高校篮球赛做个备战。”
篮球社的社员们觉得新鲜，很快就分好了队。比赛一开始，灵异社就被压着打——咲良连挡拆都会撞到自己，卿彦的传球总偏出半米，绘仁更是连运球都磕磕绊绊。比分拉开到 10分时，翔太擦了擦汗，看向绘仁：“没事，下个发球就按当年的战术来。”
绘仁点了点，深吸一口气，双手将篮球托举在胸前，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浅褐色的瞳孔里映着篮球的影子：“谢昭骋学长，你的队友……已经就位了。”
卿彦站在罚球线前，抬手喊：“开始！按当年的战术来！”
绘仁把球传给卿彦，他接球后，突然喊出一句响亮的口号：“飞龙战队，勇往直前！”声音在球场上回荡，像是穿越了十几年的时光，在回应当年的遗憾。
卿彦接球的瞬间，绘仁仿佛看见照片里的队员们在场上奔跑——谢昭骋当年，是不是也这样喊着口号，把球传给队友？
咲良在篮下笨拙地挡拆，虽然差点被对方撞倒，却死死守住位置。卿彦被两人夹击，突然将球传给咲良，咲良起跳，却没有投篮，反而将球抛向篮下的绘仁：“绘仁，传翔太！”
绘仁接住球，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的悸动——篮球上的龙头纹样，突然亮起了莹白的微光，顺着她的手指蔓延开来。她抬头看向三分线外的翔太，声音带着确信：“该你了！这是飞龙战队的‘全员配合三分投’！”
翔太接球的瞬间，突然发现篮球的表面出奇的温暖：“咦？好暖……”
“它在帮你！”绘仁在边线喊，看着那莹白微光顺着翔太的指尖，爬上他的手臂，“加油！按当年的战术！”
翔太起跳，篮球从他手中飞出——龙头纹样突然迸发出金色的辉光，与莹白微光交融，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唰”的一声。
空心入网，声音在黄昏的球场上格外清脆。
篮球入网的刹那，绘仁看到一道莹白的小龙灵体从球面飘了出来，它绕着球场上灵异社的伙伴们飞了一圈，还亲昵地蹭了蹭绘仁的手指——那触感像晒过太阳的绒线，温暖又柔软。最后，小龙盘旋着，慢慢没入翔太的胸膛。
翔太猛地捂住心口，不是疼痛，而是一股暖流从心脏蔓延到四肢，像失散多年的战友终于归队。他愣了愣，突然笑了，眼眶却有点红：“我好像……能感觉到它。”
绘仁看着这一幕，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她抬手擦了擦，却笑着说：“它不是消失了……它找到了比篮球更好的家。就像妈妈的爱，从来不是被困在围巾里，而是藏在我的心里。”
比赛继续，翔太像是变了个人，传球、投篮都格外精准，连篮球社的社员都忍不住惊叹。最后，在翔太带领下的灵异社竟然赢得了比赛。
夕阳开始落下，街灯亮满了整条街。四人坐在球场边的台阶上，看着操场上依旧在玩闹的同学们。
“想不到，我们还真的赢了呢，下周我们灵异社的活动场地可以搬去体艺馆了~”绘仁看着身边的同学，手指向操场旁的体艺馆。
卿彦拍了拍翔太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调侃：“以后不会再怕灵异事件了吧？”
“不怕了！它在我心里，像个战友。”翔太抱着篮球，慢慢举过头，“以后灵异社活动，我带‘飞龙战队的回忆’来！”
咲良掏出灵能探测仪，屏幕上的那奇怪波纹渐渐成为一条水平线。她若有所思地说：“它的执念了却了，灵体升华了。把它自己的灵能寄托在你身上了，翔太——看来它很喜欢你。”
夕阳完全沉了下去，街灯亮满了整条街。灵异四人小队在路口道别，咲良还在絮絮叨叨地规划下次的“灵异探险”，卿彦答应帮绘仁查谢昭骋的毕业去向，翔太抱着篮球，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绘仁裹着围巾，脚步像风，轻快的穿梭在喧嚣的街道中。天刚全黑，绘仁已经在家中的玄关处换鞋了。
“咔嗒、咔嗒……咔嗒……”
绘仁的心跳猛地加快，这熟悉的声音，她已经十多年没有再听到过了。
绘仁推开门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她借着玄关的灯光走进客厅，客厅还是那一成不变的客厅，缝纫机还是那十年如一日的缝纫机。
不，绘仁看着缝纫机看着出神，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她发现缝纫机的针头上绕着一缕金黄色的丝线——和篮球上龙头纹样的丝线，一模一样。
“妈……妈妈，是你吗？”绘仁哽咽着开口，声音破碎不堪，她紧紧攥着那缕丝线，仿佛那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唯一缆绳，“你看到我了，对吗？就像……我能看到它们一样……”
绘仁走上前，跪坐在缝纫机前，指尖轻轻捻起那缕丝线，柔软的触感让眼泪终于落下滴在丝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妈妈，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不会再害怕了，我离你又近了一步。
那一缕金黄丝线被绘仁从缝纫机中慢慢取下，在昏暗的客厅中泛着极淡的光，像母亲留下的温柔指引。而缝纫机的针还停在半空，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再次坐下，继续编织那些未完成的约定。
窗外的街灯透过厨房的窗帘，闪了一下，灯下的阴影里，一双暗金色的眼睛闪过，像祓离山深处的熔岩。可当绘仁慢慢起身走向二楼时，外面只剩下空荡荡的街道和夜风卷起几片枯叶。
街上路灯灯泡闪缩的间隙、几不可闻的“滋滋……”电流声，混杂着一丝非人的气息，萦绕在夜色中，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下一段冒险，已被悄然揭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