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卿卿还没回来，苏沐酥把自己陷在房间的床上里，手指机械地滑动着手机屏幕。白天的画面总在不经意间闯入脑海——柜门前灼热的呼吸，那双执拗的眼睛，还有那句“我喜欢你”。
屏幕上的内容像流水一样划过，却没留下任何痕迹。直到一个不起眼的论坛标题跳入眼帘：“当你的视线开始为她停留……”
鬼使神差地，指尖顿住，然后点了进去。
一条条匿名的倾诉在眼前展开，讲述着心动、试探与甜蜜的煎熬。
禁忌之恋。
原来女孩子之间的爱情是这样的吗，
那些描写细节的文字——「忍不住寻找她的身影」、「会因为她无意间的触碰而心跳失衡」、「害怕被看出端倪又隐隐期待」——像一面面过于清晰的镜子。
明明白天跟自己告白的是夏卿卿，可是镜子里，映出的全是樊柚的脸。
是小时候被她捡回来藏在家里的泥娃娃，是舞台上光芒四射却总在搜寻她的目光，是尽管自己也满身疲惫却总会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等着自己回来说一声“欢迎回家”，也是那个陪自己看星星的人，那个陌生又令人心悸的……
苏沐酥猛地锁屏，把发烫的手机扔到一旁，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不是那样的……”，她在心里无声地辩驳，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一种被彻底看穿，甚至是被自己看穿的羞耻感，裹挟着一种陌生的、禁忌般的悸动，将她紧紧包裹。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指尖悬在删除浏览记录的上方，犹豫了许久，最终却只是关掉了页面，然后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了膝盖里。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现在自己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还没谈过恋爱，现在真的饿了才开始对身边的朋友下手，错把友情当成了爱情？
“而且……”，苏沐酥把头埋得更深了：“先不说我喜不喜欢她，那家伙的态度，对我明显是没有那个意思的吧。”
……
“早上好。”
“啊啊——”，苏沐酥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夏卿卿吓了一跳，她尴尬地从床上坐起来转过身去。
“今天有向导带着我们参观火山周边的岩石群，等下马上要集合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马上起来洗漱。”
苏沐酥说完，空气凝滞了几秒。她能感觉到夏卿卿的视线落在她的后颈上，带着审视的重量。最终，夏卿卿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脚步声轻轻远去。
听到夏卿卿渐渐远离的脚步声苏沐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疯狂地发送消息。
学生们沿着开辟好的小径向上攀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息。在一处相对开阔、能眺望到火山锥的黑色熔岩台地前。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皮肤黝黑中年男人，是她们这次旅行的本地向导，在他旁边的是苏沐酥学生的带队老师。
苏沐酥走在队伍的末尾，和她一起的还有董可、徐薇薇和夏卿卿，苏沐酥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所以现在面对夏卿卿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今天早上连忙发了消息寻求徐薇薇的帮助，四个人一起行动怎么说都比苏沐酥和夏卿卿单独相处好的多。
“欢迎来到地球的‘呼吸口’。”，向导大叔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幽默地说道，他随手捡起脚边一块布满气孔的深灰色石头：“看，这是‘浮石’，是火山喷发时泡沫快速冷却形成的。它很轻，能浮在水上。”
他传递着那块石头，同学们都好奇地掂量着。接着，他又指向远处不同颜色的岩层，讲解了富含铁镁的黑色玄武岩和富含硅元素的浅色流纹岩的区别。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老师接过话，笑着宣布，“以小组为单位，在这片区域内，尽可能多地找到不同种类、不同特征的火山岩样本。半小时后我们在这里集合，看看哪个小组的‘收藏’最丰富！”
学生们立刻四散开来，徐薇薇欢呼着像寻宝一样低下头，开始在黑色的砂石与奇形怪状的岩石中仔细翻找，似乎对这样的活动特别感兴趣。
“徐薇薇，我想上厕所，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可以陪我去吗？”，苏沐酥说。
“诶，可是这里的火山岩很漂亮啊。”
“我们要在这里待很多天，之后再来捡石头也来得及的。”
“我来陪你去吧。”，夏卿卿说。
“不用，正好我也想上厕所了，我们一起去吧。”，徐薇薇听到夏卿卿这么说马上拉着苏沐酥就朝厕所的方向离开了。
“等下在这里集合不要忘记了！”，董可提醒。
“不是我说，你和夏卿卿还没和好？”，徐薇薇拉着苏沐酥的胳膊问。
苏沐酥并没有把之前的计划告诉徐薇薇，只是跟她们说自己和夏卿卿有了些矛盾。
“已经没关系了，就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现在有些别扭。”
“扭扭捏捏可不是你的性格啊，而且之前我一直没好意思批评你，那时候夏卿卿也每天垂头丧气还被经纪人责骂了，既然已经解开矛盾了就不要再放不开了。”
苏沐酥无奈地苦笑：“好好好，我明白了。”
“那行，厕所就在前面，你自己去吧，我要回去捡石头了。”
“你是企鹅吗？这么喜欢石头。”
“咕咕嘎嘎！”，徐薇薇说完这一句就离开了。
从厕所出来时，听到远处一个熟悉的男声：“求求你在这上面帮我签一个吧，我真的特别喜欢你的《天使幸存者》。”
苏沐酥望去，看到是先前的向导在跟一位棕发的女生说话，远远得看去那女生的动作好像有点不情愿。
秦黎。
苏沐酥发现向导纠缠的人是秦黎，飞快地跑到她的身旁。
“向导，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火山岩是我国独有的，你可以帮我解释一下它产生的特殊原因吗？”
突然一道靓丽的身影在苏沐酥前一步拉住了向导准备伸张秦黎的手，旁边的秦黎脸上是苏沐酥自打认识这个人起无论在电视上还是平日里都不曾露出过的恐惧与窘迫的表情。
樊柚也注意到了前来的苏沐酥朝她那里看了一眼后苏沐酥几乎是下意识地躲闪樊柚的目光。樊柚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看向向导让他带自己去解答疑惑。
苏沐酥呆在原地，直到樊柚走了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来这里的目的：
“你没事吧秦黎，刚才那个向导把你怎么了？我感觉你好像很不情愿。”
秦黎的表情又回到了原本的活泼，她故意在开朗的脸蛋上挤出苦恼的表情：“真没想到向导叔叔竟然是我的狂热粉丝啦，刚才他来找我要签名呢，我没有答应，他就一直死缠烂打。”
“原来是这样吗。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苏沐酥检查起秦黎的身体。
“没有，真的就是普通粉丝会有的行为，如果被动手动脚的话我肯定早就叫出来了。”
苏沐酥这才放心，又突然想起来刚才好像听到向导说过什么“天使幸存者”。她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我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呢？”，樊柚支走了向导赶了回来。
“没什么，一点小误会。”
“对，具体你自己问秦黎吧，夏卿卿她们等我等着急了我要先回去了。”
苏沐酥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用正眼看樊柚，说完又像个大尾巴狼一样夹着尾巴逃走了。
夜幕降临，夜色像浸了水的墨，沉沉地笼罩着火山脚下的开阔地。白日的热气散去，只剩下凉风和隐约的硫磺味。因为白天耽误了太多时间，苏沐酥的任务没完成，独自打着手电，心不在焉地翻捡着地上的石块。
她刚弯腰拾起一块带着漂亮气孔的浮石，一束更强的光便从侧面照了过来，将她脚下的那片地照得清晰无比。
心脏猛地一跳。不用回头，那种如芒在背的预感已经告诉了她来人是谁。
“这么晚，还不睡？”，樊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风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苏沐酥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就想从另一侧绕开。
“……捡完这块就回去。”
可她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手牢牢抓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她挣脱的坚决。
“苏苏苏。”，樊柚转到她面前，手电的光束不得已照向地面，只在两人之间留下一圈模糊的光晕，映亮彼此下半张脸。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你为什么最近一直在躲着我？”
“为什么躲着你？你自己不知道吗？”，这句话苏沐酥还是没敢说出口。
苏沐酥的视线慌乱地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能感觉到樊柚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的皮肤，白天衣柜前那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微妙的沉默，比言语更缠人。樊柚似乎叹了口气，向前微微倾身，靠得近了些，仿佛想在一片昏暗里看清她眼底真正的情绪。
“苏苏苏，你听我说，我们的关系……”
“够了我都明白的我不想听了，我本来也没有想太多。”
正在樊柚还想辩解些什么时，苏沐酥却突然推开她，向她身后看去。
樊柚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
秦黎
只见那位棕色头发年轻的女演员，正独自一人静静地靠在民俗二楼阳台的阳台上，不知道已经在那里待了多久。她穿着单薄的浴衣，手里也拿着一块黑色的石头，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影，她望着远处沉睡的火山轮廓，眼神空茫，像一尊被遗忘在夜色里的、美丽而易碎的人偶。
“你跟她说一起出来的吗？”，苏沐酥问。
“不，她很长时间都不在房间里，我就是觉得一个人太无聊才随便出来逛逛遇见了你。”
“烦人精，你今天白天有没有听到那个向导跟秦黎在说些什么？我好像听见什么‘天使幸存者’。”
“我也听到了，不过我后来追问，秦黎也是敷衍着没有正面回答。”
“自打我认识秦黎这个人起，她就总是在笑，她笑起来真好看呢，就像是精心装饰的娃娃一样。”，苏沐酥感叹：“可是今天晚上她没有在笑，今天白天也没有。”
“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不知道。”，苏沐酥停顿了一会：“秦黎虽然看着年轻漂亮，但其实年龄比我们大不少吧。她是什么时候出道的来着？”
“我不知道。”，樊柚回答：“十年前？反正自打我对这个人有印象起，她就一直活跃在大荧幕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