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灯火依旧温柔地铺展开来，像一片坠落的星河，没有人察觉夜色深处两个身影的悄然相依。
“你怎么不说话。”
苏沐酥攥着樊柚衣领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空气重新流淌起来，带着晚风微凉的触感，轻轻拂过两人之间骤然变得敏感的距离。
苏沐酥的指尖还残留着棉质衣料的柔软，以及那之下，对方身躯曾有过的短暂绷紧与轻颤。她缓缓收回手，动作慢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手垂落身侧时，悄悄蜷起，握住了那份残留的温度。
寂静在她们之间蔓延，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浓度。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城市的模糊低语，以及近在咫尺的、彼此无法完全隐藏的呼吸声，清浅地交织着。苏沐酥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不再掩饰的探寻，直直落在樊柚脸上。
月光恰好流过樊柚的侧脸，苏沐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绯色如何从她白皙的耳根蔓延，浸透了脸颊，甚至一路染到纤细的脖颈。那红不显突兀，反而在清辉映照下，透出一种瓷器般的、易碎的釉光。
苏沐酥觉得，此刻的樊柚像一株在夜间悄然舒展的昙花，或是某个童话里，被轻轻咬了一口便会流出蜜糖的甜点，美好得让人屏息。
樊柚偏开了头，侧脸的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倔强的柔和，长睫低垂，像是敛起了所有情绪。
那顶渔夫帽的帽檐，在她眼睑下方投落一小片摇曳的阴影，隐藏着主人内心的不安。
那双刚刚被苏沐酥以近乎试探的轻柔触碰过的唇，此刻抿成了一条柔和的直线，仿佛在努力维持某种即将崩塌的平静。
“你不喜欢我吗？”
看到樊柚近乎逃避的姿态，一阵细密的酸涩猛地涌上苏沐酥的喉间，顺着血脉无声蔓延，攥紧了她的心口。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不甘，或许兼而有之。
苏沐酥看着这样的樊柚，心里那点气恼又冒了出来，混合着说不清的委屈。
“之前……每次靠近我的时候，那份笃定去哪儿了？”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把我圈在你和墙之间，直到我脸颊发烫也不肯退开的人，难道是我吗？”
她没有再等待回答，也没有再给对方闪躲的空间。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拉住樊柚的小臂，带着一种温柔的坚决，将她向自己拉近。
另一只手随即环上她的肩膀，掌心下，单薄的肩胛骨先是微微一僵，似乎本能地想后退，却被这温暖的环绕稳稳接住，最终选择了停留。
她们之间距离再次消失。
苏沐酥再次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不再是仓促的轻触。
她的唇瓣柔软而确定地覆上那份温热，先是静静地贴合，感受着彼此唇上细腻的纹路与灼人的温度。樊柚的呼吸骤然凝滞，周身的气息都紧绷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
苏沐酥没有退开。她开始以一种极缓的节奏，轻轻摩挲，像在月光下临摹一幅珍爱的画卷，用唇细细感受对方唇形的美好轮廓。
那触感比她任何一次回忆或想象都更令人心颤，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轻颤，传递着无言的心绪。
“原来，主动去靠近，是这样的感觉……
”一个念头悄然划过苏沐酥的心间。她微微偏过头，寻到一个更契合、更亲密的角度。
她闭上眼睛，让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极其单纯，又无比丰盈。单纯到只剩彼此交换的温热气息，唇间相依的轻柔压力；丰盈到连晚风拂过发梢的轨迹、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火，都仿佛融入了这个吻的节奏里。她闻到樊柚身上惯有的、清冽又干净的气息，此刻仿佛也沾染了月光的味道。
苏沐酥的心跳声在耳中放大，如密集的鼓点。
她极有耐心地停留，加深这个吻的依恋意味。像是想把自己的所有情感都告诉樊柚。
她的吻流连辗转，珍重而缠绵，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将未曾说出口的话语传递。
樊柚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渐渐收拢，力度轻柔却不容忽视，带来一种安心的支撑。苏沐酥顺应着这力道，微微踮起脚尖，将自己更全然、更信任地交付给这个怀抱，交付给这个绵长的吻。
她不敢睁眼，怕惊扰了这如梦的静谧，也怕看见对方眼中可能存在的任何情绪。她只是全心全意地感受着——唇上的温柔厮磨，腰间稳定的依托，以及胸腔里那份快要满溢出来的、酸甜交织的情感。
直到肺里的空气几乎耗尽，苏沐酥才恋恋不舍地、极轻地推了推樊柚的肩头。
唇分，两人却未远。额头相抵，鼻尖似触非触，温热的呼吸暧昧地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苏沐酥的唇瓣被吻得嫣红水润，眼眸里蒙着一层朦胧的雾气，亮晶晶地望向樊柚，那眼神软得像融化了的糖。
明明是凭着一股冲动主动吻了上去，最后却是自己先乱了呼吸，红了脸颊。
这份认知让苏沐酥心底泛起一丝赧然，却也生出一缕甜。夜色温柔，将她们的身影悄然包裹。苏沐酥抬头，又赌气地在她泛红的唇上啄了一下。
苏沐酥埋进樊柚的颈窝，耳朵尖烫得厉害，却能清晰地听见樊柚有力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我喜欢你，在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疯狂地爱上你了。”
话音落下，她看到樊柚眼中被蒙上一层迷雾。
“所以呢，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大概……也是喜欢你的。”樊柚说。
这一句话让苏沐酥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眼睛里什么白色的东西在打转，眼眶也酸楚起来。苏沐酥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自己快哭了。
“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樊柚的喉咙滚动，声音很轻，却如同一把冰凉的刀，刺近苏沐酥的心里
苏沐酥皱着眉，怔怔地看着樊柚，像是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嘴唇动了动，声音带着的颤抖：“……什么叫我们不能在一起？”
“你说你也喜欢我，”她往前凑了半步，眼神里满是不解，眼眶再次红润，这次却不是因为感动：“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樊柚避开了她的目光，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看不清情绪，只有声音里的温柔变成了无奈的苦涩：“苏苏苏，我喜欢你，但是我并不想跟你在一起。”
“不想跟我在一起，你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想跟别人在一起？”
苏沐酥的声音更哑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刚才的雀跃有多汹涌，此刻的失落就有多沉重。她盯着樊柚的侧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可没有，樊柚的肩膀绷得很紧，脸色严肃，显然不是在说笑。
“我没有其他喜欢的人，苏苏苏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樊柚低头看她，眼神里满是疼惜，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但是我想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情侣呢？我们现在也住在一起，可以抱可以亲，每次要追求什么关系的改变吧。”
“可是我不想只是这样，我觉得我们可以更进一步的。”苏沐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滚烫的温度却暖不了冰凉的心口。
樊柚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果然，‘爱情’这种东西糟透了！”
苏沐酥攥着衣角，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模糊了视线，连樊柚的脸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不懂……”苏沐酥哽咽着，一遍遍地重复，“什么叫‘我也喜欢你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听不懂，我听不懂……我听不懂……”
樊柚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伸手想碰她的脸颊，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又硬生生收了回去，只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我该走了，桃姐在催。我给你打好车了，等下会送你回去。”
“你明天晚上会回来吗？”
“我会的。”
“我等你回来吃饭。”
晚风吹得更急了，夜晚的余温散在空旷的天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