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的"毛巾战争"以京那决绝的擦脸方式告终。
他赢了吗?没有。他输得一败涂地。
男生们开始孤立他。那些躁动的平庸灵魂无法容忍一个美到非人、冷到非人的存在。他们嫉妒他被女生环绕,又鄙夷他那不近人情的姿态。
女生们则彻底分裂了。
以佐藤美希为首的阳光派把他的冷漠当成纯情,爱慕变得明目张胆。她们会在他路过时高声谈论,"京君今天也好酷",像在宣示主权。
以小林惠为首的文静派把他当成受伤的黑天鹅。她们的爱慕转入地下——悄悄收集他喝过的饮料瓶,在他座位上留下匿名信件。
京被推上了神坛,也被所有喜爱他的人彻底孤立。
教室、天台、图书馆全都沦陷了。他唯一能喘息的地方只剩男子更衣室,那个充满汗臭和消毒水味的狭窄空间。
他开始掐着秒表生活。上课铃响进教室,下课铃响第一个冲出去,放学铃响第一个冲进更衣室,然后最快速度逃离。
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
他不知道,这种紧绷焦躁的姿态反而最诱人。那股被压抑的甜香因为疯狂搅扰正变得越来越浓。
他以为自己已经应付了最难缠的捕食者。
错了。
还有第三种——最安静、最不起眼,被所有人无视,却也因此最饥渴最疯狂的那种。
高桥里奈。
她坐在京正后方。阴沉、无口、毫无存在感。从未和京说过话,也从未参与过佐藤美希或小林惠的战争。
她只是看。
那双藏在厚重刘海下的眼睛像两枚摄像头,一天八小时一动不动地记录京的一切。
他驼背时后颈凸起的那节颈骨。
他写字时手腕上那道青色血管。
他被佐藤美希调戏时那瞬间僵硬的背影。
她什么都收藏。
今天,周四,体育课后。
京第一个冲进更衣室,打开衣柜准备换鞋。
动作僵住了。
外套和书包都在。
但那双白色的、边缘已经磨损的室内鞋不见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这不是礼物。这是盗窃。从他私人领地里强行掠夺走的、沾着他体温和气味的贴身物品。
"啊……"
胃里猛地翻涌上来。
福利院的"妹妹"姬宫雫会在他洗澡时偷走他的内裤,藏在枕头下自w。
福利院的"姐姐"赤城雾香会在他睡着时剪他的头发,用手帕包好放在胸口。
"谁……"
他那副阴沉优等生的伪装彻底碎了。
他穿着运动服和短袜就冲了出去。门都没关。
他必须找到。不能让那只苍蝇用脏手去碰他的东西。
高桥里奈。只有她。
那个一直潜伏在阴影里、从未出手、却饥渴到极点的捕食者。
她会把鞋子藏在哪?
京冲出体育馆,冲向旧教学楼——那栋战前修建的、早已废弃的红砖建筑。
他冲上吱嘎作响的楼梯,一脚踹开三楼的门。
走廊积满灰尘,空气里是腐朽的霉味。
京停下。
在霉味中混杂着另一股味道——铁锈般的甜腻腥味。
血。
他顺着气味走到走廊尽头。化学准备室。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
高桥里奈跪在地上。
她面前用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魔法阵,京那双白色室内鞋摆在正中央,像祭品。
滴答。
高桥里奈低着头,苍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她手里握着美工刀。
左手手腕上有道狰狞的口子,暗红色的血不断涌出。
她把流血的手腕举在鞋子上方。
滴答……滴答……
血一滴滴落进鞋子里。
"京君……"
她没看京,只是对着鞋子低语:
"我的血……好热……流进去了……我们混在一起了……呵呵……以后你走路就是踩着我的血肉……京君……你是我的了……"
京站在门口,看着那只白鞋像个子宫被血液缓缓注满。
血腥味、橡胶味、灰尘味、少女身上酸甜的汗味……全部冲进鼻腔,扼住喉咙。
"呕——"
胃里的东西猛地翻上来。
他没吃东西。只是干呕。
剧烈的、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的干呕声打断了献祭。
"啊!"
高桥里奈回头,看到京扶着门框,脸色惨白,弯腰呕吐。
她不是害怕。
是狂喜。
"你来了?"她的声音因兴奋而尖锐,"你来看我了?你看,我们混在一起了!"
她举起沾满血的鞋子,像献宝:
"京君!我——"
"送你了。"
京抬起头。
他没看她,也没看鞋子。他用那双因干呕泛红的、充满厌恶的眼睛瞪着她。
"那双鞋……送你了。"
他转身就走,白袜子踩过满是灰尘的走廊。
没回头。
他冲进一楼洗手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
"呕……"
还在干呕。冰冷的水一遍遍冲刷他的脸。
洗掉血腥味。洗掉那股病态气息。洗掉自己这该死的、不断吸引疯子的体质。
水珠混着生理性的泪水从脸颊滑落。
他抬头看镜子。
镜子里是狼狈不堪的自己——沾满水汽和泪痕的、破碎的、却美到令人窒息的脸。
他不知道……
洗手间门外。
神宫寺薰提着画笔站在那里。
她停住脚步,从半开的门缝看着镜子里那个破碎的、沾着泪的身影。
她那双总是厌倦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火焰。
画笔掉在地上。
红色颜料在地板上溅开,像血。
"找到了。"
教学楼顶层,学生会室。
冰室零靠在椅子上,反复看着监控录像。
她跳过高桥里奈的献祭。
画面定格在京冲进房间、看到祭品、开始干呕的那一刻。
她看着他因厌恶而扭曲的脸,因呕吐而微微张开的苍白嘴唇。
"数据确认。"
冰室零闭上眼睛。
白手套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
苍蝇们的闹剧结束了。
收藏品的成色确认。
该入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