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完成了。”
冰室零终于停下手。
她脸上的僵硬一点点松开，像冻得发硬的表情忽然被人捏软。不是神宫寺那种失控的狂喜，而是一种压抑太久、终于松口气的满足。
怀里的少年抽了口气，全身还在细微地战栗。京的背被冷汗黏得一塌糊涂，衬衫早被扯开，裸露的皮肤贴在她制服上，两个人的呼吸都乱成一团。
冰室零没让他马上离开，只是抱得更紧了一点。
那只沾着血的手还搂在他背上，指尖顺着肌肉线条慢慢往下滑——动作轻得几乎像安慰，又带着一点无法掩饰的占有。
“嘘。”她贴在他耳边，声音低得像从喉骨里磨出来，“深呼吸。现在，比刚才好一点了吧？”
京说不出话，只能像缺氧一样张着嘴，胸腔起伏得厉害。痛还在，但更让他发抖的是那一点点迟来的羞耻——刚才自己几乎是被她按在沙发上逼出来的崩溃，毫无防备。
冰室零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轻轻用鼻尖碰了碰他额前的汗发。
“看到了吧。”她慢慢说，“你身上那些‘脏东西’，其实也就那样。”
她松开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背上全是少年渗出来的血，被擦得一片乱糊，指缝里也有尚未凝固的红。
“……藏品是不允许被损坏的。”她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责备他，“更不允许随便流血。”
说完，她转身走向书桌后的那面墙。
“咔哒。”
墙面无声后移，露出里面那一小块“圣域”。同款制服按尺寸顺序挂得整整齐齐，下面是一个银色的小型保险柜，光亮得连灯都能在上面映出一圈圆。
冰室零戴着一只白手套的左手按下密码，右手仍然保持着沾血的样子。保险柜门打开，一排按颜色分类摆放的药瓶和急救用品安静地躺在里面，就像另一种“收藏”。
她取出消毒液、棉球和绷带，顺手又拿了一件新的白衬衫出来。
回到沙发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蜷缩在那里、半裸着上身的京。
“坐好。”她说。
京咬了咬牙，把自己撑直。动作一大，胸口那道被撕开的旧伤立刻火辣辣地烧起来，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抱歉。”冰室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开始忘记提醒你——接下来，会更痛一点。”
她先没去碰他的伤，而是拧开消毒液瓶盖，把那股冷冽刺鼻的药味直接倒在自己那只沾血的手上。
透明的液体顺着指节往下淌，洗去血迹，也把皮肤冻得发白。她皱了皱眉，却没有缩手，反而像是故意一样，慢慢把每一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
“神宫寺的东西，小林的东西，你身上的东西……”她低声念着，“都要先从我手上清掉。”
等到那只手恢复成一贯的苍白干净，她才抽出一团棉球，蘸上消毒液，蹲在他面前。
“抓紧。”她抬眼看他，“想叫就叫，但不要躲。”
棉球按下去的那一瞬间，京整个人都僵住了。
仿佛有一小块燃起的火被硬生生塞进旧伤里，又被冷水一遍遍浇熄。药液钻进伤口深处，沿着皮**隙四处蔓延，每一寸神经都被拖出来晒在空气里。
“呃——！”
他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从喉咙里被挤出来，带着一点沙哑、闷在胸腔里，最后变成一串断断续续的喘息。
“再一点。”冰室零按住他肩膀的左手加重了力道，指节稳得像钉子，“乖一点，很快就结束了。”
她下手并不温柔，却极有分寸——每一次擦拭都精准停在该停的位置，不多一寸，也不少一寸。
直到棉球从雪白变成淡粉，又从淡粉变成接近无色，她才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可以了。”
冰室零将绷带绕上去。
她的动作忽然变得很慢，很细致，像是在给某个精致的瓷偶穿衣服。白色的布一圈圈绕过他的胸口，贴着皮肤，勒出一种既安全又带点窒息的紧。
“你这样的伤口，一个人肯定处理不好。”她在最后打了个结，轻轻按了按，确认不会松，“下次再裂开，记得先来找我。”
京被这句话噎住了：“……最好不要有下次。”
“那就更要记得。”她像是完全听不懂他的拒绝，顺手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起那件干净的白衬衫，甩开，两只袖子晃了晃，“手。”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把手伸过去。
衬衫覆盖在身上的那一刻，冷意立刻被布料的温度中和了一些。衣服带着她一贯使用的香水味，不浓，却顽固，像是会缠在纤维里很久。
京试着自己扣扣子，发现手还在抖。
一颗扣子扣了两次都没扣上。
“真麻烦。”冰室零叹了口气，俯身过来，动作自然地接过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从扣眼上拨开。
“看着。”
她一颗一颗往上扣。手套在布料上滑动的声音很轻，比起刚才药水浇在肉上的声音，要温和得多。
扣到最上面一颗时，她停了一下，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
“京。”冰室零喊他名字。
他下意识抬头。
那双总是冷得像玻璃片的眼睛，此刻却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给某个答案盖章。
“记住。”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颗扣子，“你是我的藏品。”
“这件衣服，这一身绷带，还有今天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算在标签里。”
她转身回到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巧的银色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简单的金属徽章。
冰室零走回来，把那枚徽章别在他胸前的口袋上，动作很熟练，连布料的褶皱都帮他抚平了。
“这样一来，”她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作品”，“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属于哪里。”
京低头，看着那枚徽章在灯光下反射出的冷光，喉咙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窒息感。
“我可以——”
“不能。”她打断得很快，“摘下来也可以。但是摘下来之前，先学会怎么面对那些过去的东西。”
她合上银色盒子，顺手关掉桌上的台灯，只留下天花板上的主灯还亮着。
“今天就到这里。”冰室零重新坐回椅子上，把一份文件拉到面前，戴好眼镜，像往常一样开始写批注，“记得明天下午的时间。”
“……”
京站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他推开门，走进走廊。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把那股消毒水味和她的香水一同关在里面。
走廊的灯有点刺眼，他靠在墙上，慢慢滑坐下来。绷带勒着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疼，但比起刚才那种像被剥开皮的痛已经好太多了。
他伸手去**前的徽章。
指腹碰到金属的一瞬间，他想把它扯掉——用力扯断，扔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
可手停在半空。
“这是我的标记。”
刚才那句淡淡的话还在耳边。
京的手指慢慢收回，最终只是轻轻按了一下那块冰冷的金属。
走廊尽头有窗，夜色压下来，玻璃里映出一个穿着洁白衬衫、胸前别着徽章的少年影子。那影子看起来有点陌生，又有点眼熟，像是被人从原来的轨道上拎出来，放进了另一个柜子里。
神宫寺薰要的是他的头脑。
小林惠要的是他的崩溃。
而冰室零——
她要把这些碎片全部归档。
留给他的，好像只剩下一具被绷带缠得紧紧的身体，和胸口那一小块冰凉的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