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我在。"
京沉了下去。
他那疲惫到极限的灵魂屈服于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他左手还被她紧紧地握在掌心。
他睡着了。
房间里很安静。
只剩下京那压抑的、带着噩梦般颤抖的浅浅呼吸声。
朝野美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一动不动。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双手紧紧地握着京的左手。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她那清秀的侧脸。
她那水汪汪的、小鹿般的眼睛——干了。
那梨花带雨的泪水消失了。
那惊慌失措的恐惧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一种专注到病态的、虔诚的凝视。
她凝视着他。
凝视着这件刚刚从别的女人怀里逃出来的圣餐。
"京君。"她轻声地呢喃着。
她的拇指慢慢地、带着一丝迷恋,摩挲着京那冰凉的、修长的指节。
"你看——你选了我。"
她笑了。笑得很轻、很甜。
"你没有推开我。你喝了我的蜂蜜水。你睡在了我的床上。你抓住了我的手。"
她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更深地去蹭京那冰凉的手背。
"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她们是怪物。她们只会伤害你、撕裂你、弄脏你——"
她的目光穿过被子,落在了京那被纱布温柔覆盖住的胸膛上。
"好痛吧?"她低语。"你看,我一碰你,你就抖得那么厉害。她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满足。
京的痛苦、京的破碎、京的伤痕——才是她介入的唯一凭证。才是她施舍温柔的唯一理由。
"没关系。"她轻声地宣布。"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不会伤害你。我只会心疼你、照顾你、保护你——"
她握着京的手,那温柔的力道紧得像一把枷锁。
"所以,京君——你不准再回到她们身边去了,知道吗?你已经接受了我的温柔。你已经欠了我的关心。你如果再离开我——"
她那水汪汪的眼睛里,那刚刚干涸的泪水又开始聚集。但这次的眼泪不是因为惊慌,是因为委屈。
"你如果再离开我,去找她们——那我——"
她低下头,那滚烫的泪珠滴在了京那冰凉的手背上。
"那我会死掉的。我会因为担心你,担心得崩溃掉的。京君——你是个温柔的人。你不忍心看到我那样的,对不对?"
她哭了。哭得无声而绝望。
这是道德的绑架。这是情感的勒索。这是责任的枷锁。
她不需要冰室的秩序。她不需要神宫寺的暴力。她只需要京的愧疚和怜悯。
"睡吧。"她擦干眼泪,重新露出了那个温柔的、圣母般的微笑。
她轻轻地、虔诚地,在京那冰凉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羽毛般的吻。
"我最可怜的京君。从今天开始——你再也逃不掉了。"
【时空切换】
意识是京。
他正躺在一张狭窄、干净的单人床上。
他发着高烧,胸口那被冰室零撕裂的伤口,正隔着一层纱布钝钝地作痛。
他睡着了。
但他能感觉到——
她在那。
朝野美樱。
她坐在床边,那双温暖的小小的手正紧紧握着他冰凉的左手。
他能感觉到她那圣母般的凝视,虔诚、专注、病态。
她认为他是干净的,她要拯救他。
京的意识在这股安全的棉花香气中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感觉到她凑近了。
一股温暖、带着洗衣皂香气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她要净化他。
不是冰室的刮擦,也不是神宫寺的舔舐。
她要给予他真正的圣餐。
京的意识在睡梦中,甚至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安全的暖意,而舒展了紧蹙的眉头。
他渴望这个吻。
他感觉到她那温暖、柔软、带着棉花香气的嘴唇——
缓缓地、虔诚地、像羽毛一样——
印在了那块洁白的纱布正中央。
那块正下方就是他最深伤口的位置。
这是一个温柔的烙印。
一股安全的暖流即将扩散——
"——!!!"
(闪回中止)
"冷!!"
一股绝对零度的、冰冷的、知性的触感,在现实中,于同一瞬间、同一个坐标,悍然覆盖了那个温暖的记忆。
"砰——!!!"
京介的大脑一片空白。
记忆的世界,那间充满棉花香气的小屋,像被一块冰锥狠狠砸中的镜子,瞬间破碎。
"哈啊——哈啊——哈啊——!!"
京介的眼睛猛地睁开。
他回来了。
他大口地喘息着,像一个溺水者。
他不在那个安全的宿舍,他还在这个冰冷的心理咨询室。
他僵硬地、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看到了——
雾岛响子,那个冰冷的、知性的调音师,正半跪在他面前的沙发上。
她那身剪裁合体的米色针织套裙,因为这个动作,勾勒出了惊心动魄的成熟曲线。
她的眼镜已经被她随手丢在桌上。
她的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已经解开。
而她的头正深深地埋在他那敞开的衬衫里。
她那不带一丝情欲的嘴唇——
正死死地烙印在他胸口那块(早已愈合的)旧疤上。
她和朝野美樱——在过去与现实中,吻在了同一个位置。
"啊……"
京介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不似人声的呻吟。
闪回中那股安全的暖流,被这股现实中冰冷的入侵彻底玷污了。
雾岛响子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那张总是冰冷、知性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病态的、因为欲望满足的潮红。
她的嘴唇因为吻合而变得异常红艳。
她那双总是藏在镜片后的、冰冷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欲念的、贪婪的火焰。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那冰凉的嘴唇,像是在品鉴刚刚覆盖掉的样本(美樱的味道)。
"……欢迎回来,黑泽老师。"
她用那冰冷、沾染了他味道的嘴唇,露出了一个专业的微笑。
"业余的噪音……已经清除。"
"记忆的污染……已经中止。"
她重新戴上眼镜,那冰冷的权威再次回归。
她那戴着薄薄手套的手指,轻轻地、带着一丝娇意,点在他胸口那块被她亲过的、滚烫的皮肤上。
"现在,黑泽老师——"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专业的语调。
"我们可以继续了。"
胸口那块旧疤在绷带之下跟着一跳一跳,像是被她那句话重新钉回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