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京介拿到了雾岛的评估报告。
报告很简单——两页纸,盖着心理咨询室的章,签着雾岛的名字。
结论:被评估人精神状态正常,无精神疾病或人格障碍,具备完全行为能力。
京介把报告收进文件袋,没有多说什么。
雾岛站在窗边,看着他。
"还需要别的吗?"
"不需要。"
"如果以后需要帮忙——"
"不会需要。"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雾岛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的嘴角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叹气。
中午,京介在办公室吃便当。
阳菜做的——昨晚的咖喱,配着白饭,还有几块炸猪排。
他一边吃,一边看手机。
屏幕上是阳菜发来的消息:
【阳菜:便当好吃吗?】
【黑泽京介:好吃。】
【阳菜:那就好。】
【阳菜:晚上想吃什么?】
【黑泽京介:你决定。】
【阳菜:那就吃火锅。天气冷了。】
【黑泽京介:好。】
【阳菜:早点回来。】
【黑泽京介:嗯。】
他把手机收起来,继续吃便当。
咖喱有点凉了,但还是很好吃。
下午第二节课,京介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正在讲课,没有看。
下课后,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一条短信。
号码是陌生的,但内容让他的血一下子凉了。
【京。】
【我看到你了。】
【你今天穿的是白衬衫,深灰色的裤子。】
【便当是咖喱饭。你吃得很香。】
【你瘦了。需要有人照顾。】
【别担心。】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没有署名。
但京介知道是谁。
那个味道。那种说话的方式。那种"我在看着你"的语气。
冰室零。
他抬起头,朝窗外看去。
操场上有学生在跑步,远处的树被风吹得沙沙响。
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但他知道,她在某个地方。
看着他。
放学后,京介没有直接回家。
他在学校门口站了一会儿,环顾四周。
街道上人来人往,学生三三两两地走过,有人在等公交,有人在骑自行车。
没有冰室零的身影。
但他知道她在。
他能感觉到那种视线——冷的,黏的,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抚摸他的后背。
他快步朝车站走去。
走到半路,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Chanel No.5。
那种冷调的、带着铃兰和麝香的香水味。
他停下脚步。
"好久不见,京。"
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转过身。
冰室零站在三米外,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手上戴着白手套,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她还是那个样子。
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
京介的声音有点哑。
"我等你很久了。"
冰室零朝他走近了一步。
"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看你。"
"看你上班。看你吃饭。看你回家。"
"你的生活很规律。这很好。"
"但你身边有太多……"
她的眼睛眯了一下。
"……污染源。"
京介后退了一步。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冰室零笑了。
那个笑容很浅,很淡,像是冰面上的裂纹。
"我只是想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
"你是我的藏品,京。"
"你身上不应该有别人的味道。"
"那个女人——你的'妻子'——她在你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需要清理。"
京介的后背撞到了墙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墙边。
冰室零站在他面前,离他只有一步的距离。
她伸出手——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朝他的脸伸过来。
"别怕。"
她的声音很轻。
"我不会伤害你。"
"我只是想……"
"想确认你还是我的。"
京介的身体僵住了。
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脸颊。
冰凉的,隔着一层手套布料,但还是让他打了个寒颤。
"你的皮肤还是这么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满足。
"但这里——"
她的手指滑到他的脖子。
"这里有别人的味道。"
"很脏。"
"需要——"
"放开他。"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冰室零的动作停了。
她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女人站在几米外,手里拎着购物袋,脸色铁青。
阳菜。
"你是谁?"
冰室零的声音变冷了。
"我是他老婆。"
阳菜走过来,站在京介旁边。
"你是冰室零?"
冰室零的眼睛眯了一下。
"他跟你说过我?"
"说过。"
阳菜的声音很稳。
"他说你是个变态。"
冰室零的表情僵了一瞬。
然后她笑了。
那个笑容很冷,像是冬天的湖面。
"变态?"
"有意思。"
她收回手,后退了一步。
"你就是那个'污染源'。"
"我不是污染源。我是他老婆。"
"一样的。"
冰室零的眼睛扫过阳菜,像是在打量一件脏东西。
"你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他的衣服上有你的味道。他的便当是你做的。他晚上睡在你旁边。"
"这些都需要清理。"
"你清不掉的。"
阳菜握住京介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他是我的。"
"不是你的藏品,不是你的东西。"
"是我的丈夫。"
"你想抢,抢不走。"
冰室零看着她,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笑了——这次是真的笑,笑得很轻,很淡,带着一丝玩味。
"有意思。"
她转过身,朝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走了几步,她停下来,回过头。
"京。"
京介的身体绷紧了。
"我会再来的。"
她说。
"你身上的污秽,总有一天要清理干净。"
"在那之前——"
她的眼睛落在阳菜身上。
"好好享受你的'污染源'吧。"
她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京介和阳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阳菜才松开他的手。
"你还好吗?"
"还好。"
京介的声音有点哑。
"你怎么来了?"
"下班早。想给你一个惊喜,来接你。"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购物袋。
"买了火锅的材料。"
"结果……"
她的声音有点抖。
"结果看到那个女人在摸你。"
京介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来了。"
阳菜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
"我差点冲上去打她。"
"为什么没打?"
"怕弄脏手。"
京介笑了。
是那种带着一点苦涩的笑。
"走吧。回家。"
"嗯。"
他牵着她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阳菜忽然说:
"她说的那些话……"
"什么?"
"什么'藏品'、'清理'、'污染源'……"
"她是不是有病?"
"有。"
京介的声音很平。
"很严重的那种。"
"她会再来吗?"
"会。"
"那怎么办?"
"不知道。"
他握紧了她的手。
"但不管她来多少次,我都不会跟她走。"
"我知道。"
阳菜把头靠在他肩上。
"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恶心。"
她的声音变小了。
"她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东西。"
"不是在看一个人。"
"是在看……她的'收藏品'。"
"那种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京介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
那天晚上,他们吃了火锅。
阳菜买的材料很丰盛——羊肉卷、肥牛、豆腐、蘑菇、青菜,还有她喜欢的鱼丸。
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汽升起来,把两个人的脸都染得红红的。
"好吃吗?"
阳菜夹了一片肉放进他碗里。
"好吃。"
"那就多吃点。"
她自己也夹了一片,塞进嘴里。
"京介。"
"嗯。"
"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我们要不要搬家?"
京介的筷子停了一下。
"为什么?"
"那个女人知道你上班的地方。她跟踪过你。"
"她可能也知道我们住哪里。"
"如果搬家的话……至少能躲一段时间。"
京介想了想。
"搬家没用。"
"为什么?"
"她能找到学校,就能找到新住址。"
"而且不只是她。福利院的人也知道我们在哪里。"
"搬家只能躲一时,躲不了一世。"
阳菜沉默了几秒。
"那怎么办?"
"不搬。"
京介拿起筷子,继续吃。
"她要来就来。我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她敢动手,我们就报警。"
"她不动手,我们就不理她。"
"不让她影响我们的生活。"
阳菜看着他。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这样活着不累吗?"
"累。"
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
"但有你在,还能撑。"
阳菜愣了一下。
然后她的眼眶红了。
"你……"
"怎么了?"
"没什么。"
她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
"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你偶尔说话还挺好听的。"
京介笑了。
"偶尔?"
"对。偶尔。"
"大部分时候呢?"
"大部分时候是个闷葫芦。"
她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问你想吃什么,你说'你决定'。问你想去哪,你说'你决定'。"
"什么都让我决定。"
"你自己没想法吗?"
京介想了想。
"有。"
"什么想法?"
"想跟你在一起。"
"其他的都无所谓。"
阳菜的脸红了。
"你……"
"怎么了?"
"吃饭!别说了!"
她把一大筷子菜塞进嘴里,不再看他。
京介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嚼菜的样子,嘴角弯了起来。
火锅的蒸汽升腾着,把两个人笼罩在一片暖意里。
窗外的夜很黑,但屋里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