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作者:初如濛濛隐山玉 更新时间:2025/12/18 12:00:01 字数:3791

冰室零出现后的第三天,京介收到了一个包裹。

包裹是寄到学校的,收件人写着"黑泽京介老师",寄件人那一栏是空的。

教务处的人把包裹转交给他的时候,他还没在意。

他以为是什么教材或者杂志之类的东西。

直到他回到办公室,拆开包装,看到里面的东西。

是一幅画。

卷成筒状,用红色的丝带系着。

他把丝带解开,把画摊开在桌上。

然后他的血一下子凉了。

画的是他。

高中时期的他。

赤裸的,双手被绑在画架上,头低着,黑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

身上有各种痕迹——红色的、紫色的、青色的。

画得很细致。每一道伤痕,每一块淤青,每一根绑住他手腕的绳子,都清清楚楚。

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我的缪斯。永远的。"

署名是一个花体字母:K。

神宫寺薰。

京介的手开始抖。

他把画卷起来,塞回包装盒里。

然后他看到了盒子底部还有一张纸条。

他把纸条拿出来,展开。

上面只有几行字:

"京。

好久不见。

我在东京开了个人画展。

你是我最重要的作品。

来看看吧。

我等你。

——薰"

下面附着一个地址,和一个日期。

日期是三天后。

京介盯着那几行字,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她也来了。

冰室零来了。

神宫寺薰也来了。

高中的那两个疯子,都来了。

那天晚上,京介没有把画带回家。

他把包裹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钥匙放在口袋最深处。

他不想让阳菜看到。

但他低估了阳菜的敏锐。

"你怎么了?"

吃饭的时候,阳菜放下筷子,看着他。

"什么怎么了?"

"你一直在发呆。夹菜夹了三次都没夹起来。"

京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筷子。

确实夹着空气。

"没事。今天有点累。"

"骗人。"

阳菜的眼睛盯着他。

"你从回来就不对劲。脸色很差。说话也心不在焉。"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京介沉默了几秒。

"……收到一个包裹。"

"什么包裹?"

"一幅画。"

"什么画?"

京介没有回答。

阳菜的眉头皱起来。

"是那种画?"

"什么那种?"

"就是……"

她犹豫了一下。

"跟你过去有关的那种。"

京介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没有追问,只有担心。

"是。"

"是谁寄的?"

"神宫寺薰。"

阳菜的表情变了一下。

"就是你说的那个……美术部的?"

"嗯。"

"她怎么知道你的地址?"

"我不知道。"

"画的是什么?"

京介没有回答。

阳菜看着他的表情,沉默了几秒。

"很过分的东西?"

"嗯。"

"我能看吗?"

"不能。"

"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看到那种东西。"

阳菜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站起来,绕过桌子,在他旁边坐下。

"京介。"

"嗯。"

"你不用保护我。"

"我没有——"

"你有。"

她握住他的手。

"你觉得那幅画很脏,不想让我看到。"

"你觉得你过去的事很丢人,不想让我知道。"

"你一个人扛着,觉得这样是在保护我。"

"但你错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是你老婆。不是要保护的小孩。"

"你经历过的事,我想知道。"

"不是为了追问,不是为了评判。"

"是为了陪你一起扛。"

京介看着她。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很亮,里面没有害怕,没有嫌弃,只有一种很安静的坚定。

"阳菜。"

"嗯。"

"那幅画……画的是我。"

"什么样的你?"

"……没穿衣服的我。被绑着的我。"

阳菜的手握紧了一点。

"她对你做过什么?"

"高中的时候,她把我锁在美术室里。"

"然后呢?"

"然后她画我。"

"只是画?"

京介的喉咙紧了一下。

"不只是。"

"她会……"

他闭上眼睛。

"她会脱我的衣服。把我绑在画架上。让我保持一个姿势几个小时。"

"她画的时候,会过来摸我。"

"说是在'确认肌肉的线条'。"

"有时候她会……"

他的声音变得很低。

"会舔我。"

"说是在'品尝缪斯的味道'。"

阳菜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

"她说我是她的'缪斯'。说我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她说她要把我画下来,永远留住。"

"她说我的'美'只有她能看到。"

"她说——"

他的声音卡住了。

阳菜没有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过了很久,京介才继续说:

"那幅画,画的就是那时候的我。"

"她寄给我,是在告诉我——"

"她还记得。"

"她来找我了。"

那天晚上,阳菜没有再问关于画的事。

她只是靠在京介身边,握着他的手,安静地陪着他。

后来他们躺在床上,她把头枕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京介。"

"嗯。"

"我想看那幅画。"

京介的身体僵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那是你的一部分。"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想知道你经历过什么。"

"我想看看那个女人眼里的你是什么样的。"

"然后我想告诉你——"

"不管那幅画画的是什么,你都不是她的'作品'。"

"你是你自己。"

"是我的丈夫。"

"不是任何人的'缪斯'。"

京介看着她。

"你确定?"

"确定。"

"你可能会做噩梦。"

"我不怕。"

"那幅画很恶心。"

"你都能扛下来,我为什么不能?"

京介沉默了很久。

"……明天我带回来。"

"好。"

阳菜把头靠回他胸口。

"京介。"

"嗯。"

"不管那个女人想做什么,她得不到你。"

"她说你是她的'缪斯',我说你是我的丈夫。"

"她想把你画下来,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她要'永远留住'你,我要'永远陪着'你。"

"这不一样。"

京介的喉咙紧了一下。

"阳菜。"

"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她是个疯子。"

"我知道。"

"她可能会来找我。"

"我知道。"

"她可能会伤害你。"

"那就让她来。"

阳菜的声音变得更轻了。

"我不怕她。"

"我只怕你一个人扛。"

"我只怕你把我推开。"

"我只怕有一天你觉得太累了,不想活了。"

"其他的,我都不怕。"

京介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手,把她抱紧了一点。

两个人就这样躺着,谁都没有说话。

窗外的夜很安静,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光斑。

过了很久,阳菜的呼吸变得均匀了。

睡着了。

京介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冰室零来了。

神宫寺薰也来了。

高中的那两个疯子,都在东京。

她们都在看着他。

都在等着他。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知道一件事——

阳菜在他旁边。

这就够了。

第二天,京介把那幅画带回家了。

阳菜下班后,两个人一起在客厅里打开了那个包裹。

画摊开在茶几上。

阳菜看了很久,一句话都没说。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抿成一条线。

京介站在旁边,看着她的反应。

"我说过了。很恶心。"

"……嗯。"

阳菜的声音很低。

"这是她眼里的你?"

"是她想要的我。"

"她想要的是这个?"

"对。被绑着的、动不了的、任她摆布的。"

"这不是你。"

阳菜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这只是她的幻想。"

"她把你画成这样,不是因为你'是'这样。"

"是因为她'想让你'是这样。"

"但你不是。"

"你是会反抗的人。是会说'不'的人。是会逃跑的人。"

"你不是任何人的'作品'。"

"你是你自己。"

京介看着她。

她的眼睛红了,但没有哭。

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

"京介。"

"嗯。"

"这幅画,我想烧掉。"

"什么?"

"我想把它烧掉。"

她站起来,把画拿在手里。

"它不该存在。"

"它是对你的侮辱。"

"我不想让它留在这个世界上。"

京介看着她。

"你确定?"

"确定。"

"这是证据。以后可能用得上。"

"我不在乎。"

阳菜的声音变得很坚定。

"我不想让这个东西留在我们家里。"

"我不想让它污染我们的生活。"

"我要把它烧掉。"

她走到厨房,拿了一个铁盆,把画放进去。

然后她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画的一角。

火苗窜起来,把画纸一点点吞噬。

那个"高中时期的京介"——赤裸的,被绑着的,满身伤痕的——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一堆灰烬。

阳菜站在旁边,看着火烧完。

然后她把灰烬倒进垃圾桶,用水冲洗了铁盆。

做完这些,她转过身,看着京介。

"好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

"它不存在了。"

京介看着她。

她的脸被火光映得红红的,眼睛里有一种很亮的东西。

"阳菜。"

"嗯?"

"谢谢。"

"不用谢。"

她走过来,握住他的手。

"那个女人寄这幅画来,是想让你害怕。想让你想起过去。想让你觉得自己还是她的'作品'。"

"但她错了。"

"你不是她的'作品'。"

"你是我的丈夫。"

"她画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存在的,是站在我面前的你。"

"会做饭的你。会发呆的你。会半夜起来给我盖被子的你。"

"这才是真正的你。"

"不是那幅画里的人。"

京介的喉咙紧了一下。

"阳菜。"

"嗯。"

"我爱你。"

阳菜愣了一下。

然后她的脸红了。

"你……"

"我说,我爱你。"

"我听到了!"

她松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

"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想说就说了。"

"你平时都不说的……"

"以后多说。"

阳菜的耳朵红了。

"吃饭!饿死了!"

她快步走向厨房,不再看他。

京介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弯了起来。

那天晚上,他们吃了阳菜做的炸鸡。

外酥里嫩,配着白饭,很香。

"好吃吗?"

"好吃。"

"那就多吃点。"

阳菜给他夹了一块鸡腿。

"京介。"

"嗯。"

"那个女人的画展,你去吗?"

京介的筷子停了一下。

"不去。"

"为什么?"

"去了就是中她的圈套。"

"她想看到我。想确认我还在乎她。"

"我不去,她就知道我不在乎。"

阳菜点了点头。

"那如果她来找你呢?"

"和冰室零一样。不理她。"

"她要是动手呢?"

"报警。"

"报警有用吗?"

"有没有用是一回事。报不报是另一回事。"

京介继续吃饭。

"她们想要的,是让我害怕。让我躲。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以前那个人。"

"但我不是了。"

"我有家。有你。有自己的生活。"

"她们再怎么闹,也改变不了这个。"

阳菜看着他。

"你变了。"

"哪里变了?"

"以前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会抖。"

"现在不抖了。"

京介想了想。

"大概是因为有你在。"

阳菜的脸又红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一直说这种话……"

"什么这种话?"

"就是……"

她低下头,戳着碗里的饭。

"算了。吃饭。"

京介看着她低头躲避的样子,笑了。

"阳菜。"

"干嘛?"

"你耳朵红了。"

"没有!"

"有。很红。"

"你闭嘴!"

她站起来,端着碗跑进厨房。

京介坐在原地,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碗筷碰撞声,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的耳朵确实很红。

像两颗小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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