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银座。
一家私人画廊的二楼,神宫寺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
她今年二十五岁,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
一头深紫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丝绒连衣裙,赤着脚踩在地毯上。
她的画展昨天结束了。
卖出去三十七幅画,成交额超过两千万日元。
艺术评论家说她是"新生代最具潜力的表现主义画家"。
收藏家说她的画"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美"。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画里藏着什么。
那些扭曲的人体,那些鲜红的色块,那些被绳索捆绑的姿态——
都是他。
她的缪斯。
她唯一的灵感来源。
黑泽京。
门开了。
神宫寺薰没有回头。
她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来人——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女人,戴着白手套,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冰室零。
"你来了。"
神宫寺薰的声音很懒散,像是刚睡醒。
"你约我来的。"
冰室零的声音很冷,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
"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也以为你不会约我。"
冰室零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
她环顾四周——墙上挂着几幅画,都是神宫寺薰的作品。
扭曲的人体。鲜红的色块。被捆绑的姿态。
她的眼睛眯了一下。
"你还在画他。"
"当然。"
神宫寺薰转过身,朝她走过来。
"他是我的缪斯。我怎么可能不画他?"
"他不是你的缪斯。"
"哦?那他是什么?"
"他是我的藏品。"
神宫寺薰笑了。
那个笑容很轻,很懒,带着一丝玩味。
"你还是老样子。什么都要'收藏'。"
"你也是。什么都要'画'。"
"我们彼此彼此。"
神宫寺薰在她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你说。"
冰室零沉默了几秒。
"他身边有太多污染源。"
"污染源?"
"那个女人。他的'妻子'。"
她的语气在"妻子"两个字上加重了一点,像是在说一个脏词。
"还有那些福利院的人。还有那个学生。还有那个心理咨询师。"
"太多了。太脏了。"
"需要清理。"
神宫寺薰挑了挑眉。
"所以呢?"
"所以我想跟你合作。"
"合作?"
神宫寺薰笑出声来。
"冰室零,你在开玩笑吗?"
"我从不开玩笑。"
"你和我?合作?"
她的笑声更大了。
"高中的时候,你恨不得杀了我。现在你说要跟我合作?"
"那是以前。"
冰室零的表情没有变化。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他身边的人太多了。"
冰室零的声音变得更冷。
"我一个人清理不完。"
"所以你需要我帮忙?"
"不是帮忙。是合作。"
"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清理完之后,我们再决定他属于谁。"
神宫寺薰的眼睛亮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
"先把那些污染源处理掉。然后我们再——"
"公平竞争?"
"对。"
冰室零看着她的眼睛。
"高中的时候,我们互相争抢,结果让他跑掉了。"
"这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先合作,把障碍清除。然后再——"
"然后再争?"
"对。"
神宫寺薰看着她,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笑了。
那个笑容很慢,从嘴角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像是墨水在纸上晕染。
"冰室零,你变了。"
"哪里变了?"
"以前的你不会说'合作'这种话。"
"以前是以前。"
"你真的那么想要他?"
"他是我的藏品。被人偷走了八年。"
冰室零的声音变得更低。
"八年。"
"我等了八年。"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抢走他。"
神宫寺薰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冷,很深,像两块黑色的冰。
里面没有感情。
只有执念。
"好。"
神宫寺薰站起来,朝酒柜走去。
"我同意合作。"
"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那个女人——他的'妻子'——由我来处理。"
冰室零的眉头皱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她碍眼。"
神宫寺薰倒了两杯红酒,端着走回来。
"她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他的衣服上有她的味道。他的便当是她做的。他晚上睡在她旁边。"
"这些痕迹——"
她把一杯酒递给冰室零。
"我想亲手抹掉。"
冰室零看着那杯酒,没有接。
"你想对她做什么?"
"还没想好。"
神宫寺薰自己喝了一口。
"也许画她。也许别的什么。"
"总之,我想让她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她抢走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的眼睛在酒杯的倒影里闪着光。
"知道京不是她的。"
"知道她永远都得不到他。"
冰室零沉默了几秒。
"随便你。"
她站起来。
"那些福利院的人,交给我。"
"成交。"
神宫寺薰举起酒杯。
"为了我们的……合作。"
冰室零没有喝酒。
她只是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冰室。"
她停下脚步。
"今天那个学生的事,是你安排的?"
冰室零没有回头。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
"那就是吧。"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关上。
神宫寺薰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合作……吗……"
她喃喃自语。
"真有意思。"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东京的夜很繁华。
霓虹灯闪烁,车流不息,高楼大厦的灯光像星星一样点缀在黑暗中。
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他正在生活。
和那个女人一起。
吃饭。睡觉。过着普通的日子。
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神宫寺薰的眼睛眯了一下。
"京……"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叫一个情人的名字。
"你以为逃掉了吗?"
"你以为结婚了就安全了吗?"
"你以为那个女人能保护你吗?"
她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不。"
"你逃不掉的。"
"你是我的缪斯。"
"永远都是。"
同一时间,另一个地方。
福利院的办公室里,赤城雾香坐在桌前,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两个女人——一个穿着白色风衣,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
她们正在走进一家画廊。
"冰室零和神宫寺薰……"
雾香喃喃自语。
"她们碰面了。"
旁边的椅子上,仙道夏希坐着,脸色苍白。
"雾香姐,这两个人是谁?"
"京介高中时候的人。"
雾香的声音很冷。
"跟我们一样。想要京介的人。"
"她们……很厉害吗?"
"不知道。但她们很疯。"
雾香关掉照片,打开另一个文件。
是冰室零的资料。
"冰室零,二十五岁。冰室集团的独女。高中时期是学生会会长。"
"有严重的洁癖和控制欲。把喜欢的东西当'藏品'收集。"
"高中的时候,她把京介当成她的'藏品'。做过很多过分的事。"
夏希的脸色更白了。
"什么事?"
"你不需要知道。"
雾香关掉文件,打开另一个。
是神宫寺薰的资料。
"神宫寺薰,二十五岁。职业画家。最近在银座开了个人画展。"
"高中时期是美术部的王牌。把京介当成她的'缪斯'。"
"也做过很多过分的事。"
夏希的手在抖。
"这些人……都是来抢京介的?"
"对。"
雾香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
"现在情况很复杂。"
"我们。冰室零。神宫寺薰。还有那个朝野美樱。"
"所有人都想要京介。"
"所有人都在争。"
夏希的声音变小了。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雾香转过头,看着她。
"当然是把他抢回来。"
"但是——"
"没有但是。"
雾香站起来,走到窗边。
"京介是我们的'家人'。是咲夜妈妈的'孩子'。"
"他被那些外人抢走了。"
"我们要把他抢回来。"
"不管用什么方法。"
夏希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窗外的夜很黑。
远处有几点灯光,像是萤火虫在飞。
"雾香姐……"
"什么?"
"雫……最近状态很不好。"
雾香的肩膀动了一下。
"我知道。"
"她每天都在给京介发消息。几十条。上百条。"
"京介不回她。"
"她就开始……"
夏希的声音哽了一下。
"开始伤害自己。"
雾香沉默了几秒。
"她的手腕?"
"对。又有新的伤口了。"
"有多少?"
"十几道。"
雾香闭上眼睛。
"咲夜妈妈知道吗?"
"知道。"
"她怎么说?"
"她说……"
夏希的声音更小了。
"她说,让雫去东京。"
雾香的眼睛睁开了。
"什么?"
"她说,让雫去东京,亲眼看看京介。"
"也许见到他,雫就会好一点。"
"……"
雾香转过身,看着夏希。
"咲夜妈妈疯了吗?"
"雫现在这个状态,让她去东京?"
"她会出事的。"
夏希低下头。
"我知道。但咲夜妈妈说……"
"说什么?"
"她说,就算出事,也是京介的错。"
"是他不回消息,才让雫变成这样的。"
"如果雫出了事,京介会内疚的。"
"他会内疚,就会回来。"
雾香盯着她看了几秒。
然后她笑了。
那个笑容很冷,没有一点温度。
"咲夜妈妈……"
她喃喃自语。
"果然是咲夜妈妈。"
"什么意思?"
"没什么。"
雾香重新坐回椅子上。
"雫什么时候去东京?"
"后天。"
"谁陪她去?"
"没有人。咲夜妈妈说让她自己去。"
"自己去?"
"对。她说这样更好。"
"如果雫出事,就没有人'阻止'她。"
"京介会更内疚。"
雾香闭上眼睛。
"夏希。"
"嗯?"
"你觉得这样对吗?"
夏希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想让京介回来。"
"不管用什么方法。"
雾香睁开眼睛,看着她。
夏希的脸色很白,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
她看起来很憔悴。
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了。
"你也变了。"
雾香说。
"什么?"
"以前的你不会说这种话。"
"以前的我……"
夏希低下头。
"以前的我太天真了。"
"我以为只要对京介好,他就会留下来。"
"我以为只要关心他,他就会感激我。"
"但我错了。"
"他不领情。"
"他把我们当成……"
她的声音哽住了。
"当成什么?"
"当成敌人。"
雾香沉默了几秒。
"所以你现在也不在乎方法了?"
"不在乎了。"
夏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只要他回来就好。"
"只要他回到我们身边就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
雾香看着她。
看了很久。
然后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雾香姐,你去哪?"
"去跟咲夜妈妈汇报。"
"汇报什么?"
"汇报冰室零和神宫寺薰的事。"
她推开门。
"还有,告诉她——"
"我也去东京。"
"什么?"
"雫一个人去,会出事。"
"我跟着去。"
"不是去保护她。"
她回过头,看了夏希一眼。
"是去看戏。"
她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关上。
夏希坐在原地,看着那扇门,身体在微微发抖。
窗外的夜更黑了。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