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咲夜被释放了。
证据不足。
没有录音,没有书面证据,只有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女孩的指控。
警察说会继续调查,但京介知道,那只是场面话。
她赢了。
至少这一局,她赢了。
京介是在学校收到这个消息的。
雾香打来的电话。
"咲夜妈妈出来了。"
"我知道会这样。"
"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告诉小京,妈妈很失望。但妈妈不会放弃。'"
京介没有说话。
"还有——"
雾香的声音变得很低。
"她说她要去医院看雫。"
京介的手指收紧了。
"你拦着她。"
"我拦不住。"
"她是雫的监护人。"
"她有权去看。"
"但是——"
"我会跟着去。"
雾香打断他。
"我会看着她。"
"不让她对雫说什么奇怪的话。"
"你能做到吗?"
"不知道。"
她的声音很疲惫。
"但我会试。"
电话挂断了。
京介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
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下午,工藤飞鸟来找他了。
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
"老师。"
"什么事?"
"雾岛老师今天递交辞呈了。"
京介的眉头动了一下。
"这么快?"
"调查还没结束。但她主动辞职了。"
"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工藤的表情很平静。
"她走的时候,看起来很狼狈。"
"眼睛红红的。"
"应该是哭过。"
京介看着她。
"你举报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结果?"
"想过。"
"那你还是做了。"
"是。"
她的眼睛眨都没眨。
"因为她是污染源。"
"她对您有不当的心思。"
"如果不清除她,她迟早会对您造成麻烦。"
"所以你替我做了决定。"
"是。"
"我没有让你这样做。"
"我知道。"
她的嘴角弯了一下。
"但您不会拒绝的。"
"她走了,对您只有好处。"
"您应该谢我。"
京介沉默了几秒。
"工藤。"
"嗯。"
"我不需要你帮我'清除'任何人。"
"您现在不需要。"
"以后也不需要。"
"那我就继续等。"
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下来,回过头。
"老师。"
"今天放学后,您最好早点回家。"
"为什么?"
"因为仙道夏希老师请了病假。"
"她今天没来上班。"
"但我刚才看到她在学校附近转。"
"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安静了。
京介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眉头皱得很紧。
放学后,京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他看到了仙道夏希。
她站在校门口的树下,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外套,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
看到京介出来,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京介。"
她朝他走过来。
"我找你好久了。"
"仙道老师,你应该在家休息。"
"我休息不了。"
她摇了摇头,眼眶红红的。
"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雫躺在血泊里。"
"我睡不着。"
"我吃不下东西。"
"我——"
她的声音哽住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
"我有。"
她打断他,眼泪流下来。
"我不应该帮咲夜妈妈。"
"我不应该监视你。"
"我不应该——"
她捂住脸,肩膀抖得很厉害。
"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当时阻止雫——"
"如果我当时——"
"仙道老师。"
京介的声音很平。
"这不是你的错。"
"雫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就算你阻止了她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但是——"
"你回去吧。"
他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好好休息。"
"别再来找我。"
"京介!"
她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臂。
"求你了。"
"不要这样对我。"
"我知道我做错了。"
"但我是爱你的。"
"我从小就——"
"松手。"
京介的声音变冷了。
"你不是爱我。"
"你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追着我。习惯了围着我转。"
"那不是爱。"
"那是执念。"
仙道的手僵住了。
"京介——"
"松手。"
她的手慢慢松开了。
京介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仙道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很凄惨。
但他没有停下来。
他不能停。
停下来,就是中她的圈套。
她会觉得"只要哭,京介就会心软"。
然后她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找他。
他走进车站,消失在人群里。
晚上七点,京介回到家。
阳菜还没回来,客厅里黑着灯。
他打开灯,换了鞋,走进客厅。
茶几上放着一个信封。
白色的,没有写寄件人。
他拿起来,拆开,抽出里面的纸。
是一封信。
字迹很工整,一笔一划都很用力,像是刻上去的。
"京介:
我听说东京发生了很多事。
那个福利院的女孩割腕了。那个福利院的负责人被抓了又放了。
你过得很辛苦吧。
我很心疼。
但我也很嫉妒。
为什么她们能在你身边,我不能?
为什么她们能见到你,我不能?
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但没关系。
我还有两年零八个月。
两年零八个月之后,我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我会去找你。
不管你在哪里。
不管你跟谁在一起。
我都会找到你。
然后我会把你带走。
带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只有我们两个人。
永远在一起。
你等我。
——美樱
P.S. 我每天都在数日子。今天是第八百三十七天。还剩九百六十三天。"
京介看着那封信,手指收紧。
信纸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和监狱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变成一种很诡异的气息。
他把信纸折好,塞回信封,扔进垃圾桶。
八点,阳菜回来了。
她手里提着一袋菜,脸上带着笑。
"今天超市打折,我买了好多——"
她看到京介的表情,笑容消失了。
"怎么了?"
"没什么。"
"你脸色不好看。"
"有点累。"
阳菜把菜放在茶几上,在他旁边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
京介沉默了几秒。
"仙道夏希来学校找我了。"
"她说什么了?"
"说她爱我。说都是她的错。说让我不要这样对她。"
"然后呢?"
"然后我走了。"
阳菜点了点头。
"还有呢?"
"还有——"
他指了指垃圾桶。
"朝野美樱寄信来了。"
阳菜的眉头皱了一下。
"她怎么知道我们的地址?"
"不知道。也许是有人告诉她的。也许是她自己查到的。"
"她说什么了?"
"说她还有两年零八个月出来。"
"出来之后会来找我。"
"把我带到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永远在一起。"
阳菜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站起来,走到垃圾桶旁边,拿出那封信。
她打开,看了一遍。
然后她把信撕成碎片,扔回垃圾桶。
"两年零八个月。"
她回到沙发上,靠在京介旁边。
"还早。"
"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
"什么办法?"
"不知道。"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
"也许搬家。也许申请保护令。也许——"
她顿了一下。
"也许到时候她已经忘了你了。"
"她不会忘的。"
"那就让她记着。"
阳菜的声音很轻。
"记着也没用。"
"她出来的时候,我们不会在这里了。"
"我们会去别的地方。"
"她找不到的地方。"
京介转过头,看着她。
"你愿意跟我搬家?"
"当然。"
"你的工作呢?"
"辞掉就好了。"
"你的朋友呢?"
"可以保持联系。"
"你的——"
"京介。"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说过了。"
"不管去哪里,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
"别问那么多。"
"问多了烦。"
京介看着她。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很亮,里面没有犹豫。
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谢谢。"
"不用谢。"
她的声音闷闷的。
"肚子饿了。"
"去做饭。"
"不想动。"
"那叫外卖。"
"吃什么?"
"拉面。"
"好。"
京介拿起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窗外的夜色很深,街灯一盏一盏亮着。
也许有人正站在某个角落里,看着这扇窗户。
但他懒得去想了。
先吃饭。
其他的,吃完再说。
九点半,外卖到了。
两碗豚骨拉面,热气腾腾的。
两个人坐在茶几旁边,吃着拉面。
"好吃吗?"
"还行。"
"比我做的呢?"
"你不会做拉面。"
"我可以学。"
"学了也没你做的好吃。"
阳菜瞪了他一眼。
"你还没吃过我做的拉面,怎么知道不好吃?"
"直觉。"
"什么直觉?"
"一种男人的直觉。"
"你——"
她夹了一块叉烧,塞进他嘴里。
"闭嘴吃饭。"
京介嚼着叉烧,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笑了。
"笑什么笑。"
"没什么。"
"那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
阳菜的脸红了。
"吃你的面。"
"好好好。"
他继续吃面,嘴角还弯着。
窗外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但屋里很暖。
有拉面的香味。
有她在旁边。
这就够了。
那天晚上,京介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
四面都是镜子。
每一面镜子里,都站着一个人。
冰室零。神宫寺薰。天音咲夜。朝野美樱。姬宫雫。仙道夏希。工藤飞鸟。
她们都在看着他。
都在笑。
"京。"
"京介。"
"小京。"
"京酱。"
她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诡异的合唱。
然后,镜子裂开了。
她们从镜子里走出来,朝他走过来。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你逃不掉的。"
"你永远逃不掉。"
他想跑,但脚像是被钉在地上。
她们的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臂、肩膀、脖子——
"京介。"
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她们的声音。
是阳菜的声音。
他猛地惊醒。
阳菜坐在他旁边,手放在他肩上。
"你又做噩梦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捂住脸。
浑身都是汗。
心跳得很快。
"梦见什么了?"
"梦见她们。"
"所有人。"
"她们把我围住了。"
"我跑不掉。"
阳菜没有说话。
她只是伸手,把他抱住。
"没事了。"
"只是梦。"
"你醒了。"
"我在这里。"
京介靠在她怀里,闭上眼睛。
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银白。
很安静。
他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这一次,没有梦。
第二天早上,京介醒来的时候,阳菜已经不在床上了。
厨房里传来声音。
锅铲碰撞的声音。油烟机的嗡嗡声。
他下了床,走到厨房门口。
阳菜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煎蛋。
"醒了?"
"嗯。"
"去洗漱。早饭马上好。"
京介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
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白皙的后颈。
很普通的样子。
但他觉得很好看。
"看什么看?"
阳菜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去洗漱。"
"再看一会儿。"
"看什么?"
"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
阳菜的耳朵红了。
"你——"
"好了好了,我去洗漱。"
他转身走进浴室,嘴角弯着。
身后传来阳菜的声音。
"神经病。"
但声音里带着笑意。
早饭是煎蛋、味噌汤、米饭,还有几片腌萝卜。
很普通的早餐。
但京介吃得很香。
"今天有什么安排?"
阳菜问。
"上班。"
"下班后呢?"
"回家。"
"那我等你。"
她收拾碗筷,站起来。
"今晚我做寿喜烧。"
"为什么?"
"想吃了。"
"好。"
京介也站起来,拿起包。
"我走了。"
"路上小心。"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
然后他停下来。
"阳菜。"
"嗯?"
"今晚见。"
她笑了。
"今晚见。"
他走出门,走进清晨的阳光里。
天气很好。
也许今天会是平静的一天。
也许不会。
但不管怎样,他都会好好过。
然后回家。
吃寿喜烧。
跟她在一起。
这就是他的生活。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