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我是一个你无法感知、无法触及的存在,人类男性。很多年前曾有过一次令我仰慕你的契机,现在,我将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重新和你熟识。我最喜欢的书是你的诞生作,«光之圆舞曲»。最爱的活动是周末在家闲坐,读自己常看的书,或追更新的动画。喜欢的食物有生煎包、乌冬和豆腐卷。你呢?”竹野内的声线悠然平和,仿佛在冬日的被炉下朗读一篇儿童绘本。
“小叶..”
竹野内抬起眼,右手的笔顿了一顿,示意她可以说出自己的回答。
“你好,我是莱特,诞生日和外貌都和«光之圆舞曲»描写的一样,是11月21日。人类世界的每一本书对我来说都是艺术珍品,我并没有特别的喜好。我最喜欢和小叶一起,在文学部读书、创作。对于食物也没有独特偏好,人类的每一道美食都是经验与智慧的结晶。如果要说的话...我很喜欢下雨后,花园角亭的房檐上滴落的雨水。”
竹野内刷刷运笔,将她的这些答复如数记录下来。末后,她又像往常一样,开始了自己的阅览积累。友人w奇迹般地没有成为两个人之间的多余项,女孩们交谈的声音依旧细微又亲密,歌剧中的人物在桌面上跳跃着,灵感不倦。
第二天晨读,是竹野内走到后排敲了矢野的桌子,矢野慌忙站起身,默契地跟着她朝教室后溜。矢野高大的身体斜倚在立柜上,有些心神荡漾地死死盯着她手里那两开牛皮纸,仿若信徒想要立刻透过封皮窥见里面的内容,却又不愿马上知道那圣赐的福音。竹野内打开他的本子,模仿莱特的语调,为他念起了那些回答:
“你好,我是莱特,诞生日和...”从竹野内吐出第一个字开始,矢野那能灼伤她的目光就一直失神地落在她的唇上。在念到最喜欢的活动那里时,竹野内掠他半眼,犹豫了一下,把答复改成了:“...喜欢的活动,是每天下午到文学部的教室,阅览书籍,了解人界的百态。...”
在全部述完以后,矢野长吁一口气,像是经历了黄粱一枕般有些恍惚地背靠立柜:“谢谢你...我就像真的看到了莱特说这些话的神情一样。”
“你等一下。”竹野内先没有交还他本子,趁他没留意时涂掉了“喜欢和小叶...”的那一段,换成了能不扫兴他幻梦的改版。
往后的一段时光里,传递友人w与神明之间的对话成了文学部中两人的常驻日程。在每天的阅读环节结束后,都会有一小段时间,跨越天人的话语流淌在棕色的牛皮本上。矢野自从伤害竹野内后,很少再去文学部,只在偶尔有全员活动时露一次脸。在文学部社员眼里这两人已经几乎断绝了来往,在班上同学的眼里却不尽然。竹野内和矢野为了避开莱特耳目,传话时不再挑选在晨读,而是找更为隐蔽的机会。用矢野的话说,就是不想让莱特发现小叶每天与之交谈的友人w就是班上的某个同学,甚至是老师整天耳提面命恨铁不成钢的劣等生。然而,班里同学可忽略不了两人的小互动,“他们是一对”这档认知似乎在所有人那里心照不宣。甚至莱特都听到一点别的女生的谈论,询问过竹野内是否在和班里的某位同学交往。
“嗯,没有这档事,只不过是他们的讹传罢了。”竹野内这样淡然回答。
“我的家庭简单又和睦,虽然成绩不优秀,但父母并没有给我施加压力。生活在这样自由的环境里给了我幻想的潜质,以及不切实际的自我中心。有时候我想对别人示好,却因为方式不当给别人造成困扰。不过,我和我的家人一直相互亲爱,能和他们这样生活下去让我开心。”
“如果可以称之为‘家’的话,我的幼时培养所是穹顶。我们在教堂里歌颂圣乐、接受教育,在精致简约的宫殿里休憩。我是依据上一任光源神的生命周期,在树苞里孕育的,没有生理意义上的家人。作品里所描写的掌控者艾雷克实际上是我们疏离又尊敬的前辈,和弗拉姆也只是点头之交。神明间不允许爱恋,我和大家并无情感上的羁绊,不过,想到能和大家一起运转好地球,让人类生活幸福,不知为何就感到开心呢。”
......
“这所学校里,你最喜欢的场所是哪里?曾经文学部对我来说也像家一样,可是后来我做了愧对别人的事,再也没脸长留了。现在啊,我最喜欢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漫步,嗅着空气里温热的味道,好想停在这个永远和我爱慕之物同龄的年纪。”
“我喜欢教室、花园、球场等一切可以浸在群体里的地方。每多观察一些大家的言行,我就更了解全体人类一分。你做了什么对不住别人的事?愿意说给我听吗?去向对方忏悔并弥补错误,穹顶教义和神明都会宽恕你。”(她在这里碰了一下胸口的晶体十字架)
竹野内为矢野诵读这段的时候令他羞窘难当,他注意到竹野内在念的时候,眼神和声音都有细微的变化。然而她终究克制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持地将本子还给他,平和道:“好了,那么为她写下回话吧,矢野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