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在威尔逊队长的推动下,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嘎吱”声,仿佛一个尘封了数个世纪的秘密终于不情愿地向外人敞开。
一股与上方圣堂截然不同的气流从中涌出。不再是冰冷干燥、带着陈腐尘埃的气息,而是一种……温暖、湿润,甚至带着奇异芬芳的空气!那芬芳难以形容,仿佛是新翻开的泥土、雨后青草以及某种从未闻过的、带着甜腻花蜜香气的混合体,瞬间包裹了众人,让他们因长时间处于严寒中而变得迟钝的嗅觉得到了强烈的刺激。
门后是一道向下延伸的螺旋石阶。石阶磨损得异常严重,边缘圆滑,中央甚至凹陷下去,显示着在遥远的过去曾有人频繁地在此上下往来。与上方圣堂那种冰冷、庄严、充满了秩序感的风格不同,越往下走,周围的环境就越发……“生动”起来。
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黑色石材或金属板,而是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如同地毯般覆盖其上的……苔藓?但那并非普通阴暗角落里常见的暗绿色苔藓,而是一种散发着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柔和荧光的翠绿色苔藓!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将粗糙的岩石表面彻底覆盖,甚至从石缝中垂下,形成一道道小小的绿色瀑布。
“这…这不可能…”莉娜蹲下身,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科学家面对未知现象时的震惊与狂热。她用戴着厚重手套的手指,极其小心地触碰了一下那些发光的苔藓,同时将多功能仪表凑近。“物种数据库无匹配记录…叶绿素反应异常…能量来源…并非光合作用?它们似乎在直接吸收环境中的某种…未知能量?”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根据我们现有的末世生态模型,非菌类植物应该在大寂灭的初期就已经彻底灭绝了才对!这里的辐射水平正常…温度虽然比地表高,但也远低于植物正常生长的最低限值…这完全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生物学定律!”
奥森的机械臂传感器也在持续扫描着周围的苔藓和空气成分。“空气湿度百分之七十五,温度稳定在零上二度左右…检测到空气中存在高浓度的未知有机挥发物…与苔藓散发的气味吻合…能量场读数进一步增强,性质温和,具有…促进细胞活性的特征?”
艾拉跟在后面,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奇幻游戏的隐藏地图。这温暖湿润的空气,这散发着荧光的奇异苔藓,与外面那个冰封死寂的世界形成了如此强烈的对比,让她产生了一种极不真实的眩晕感。但同时,她也感觉到…很舒服。那温暖湿润的空气仿佛能渗入皮肤,缓解肌肉的僵硬和疲惫,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石阶的尽头,是一扇更加古老的、虚掩着的巨大石门。门缝中透出比通道内更加明亮、更加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皎洁的自内而发的光芒。那股奇异的花蜜般的芬芳也更加浓郁了。
威尔逊没有立刻推门,他与雷克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持剑握盾,保持着随时可以应对突袭的姿态。奥森的机械臂前端则伸出了一个小型声呐探测器,对着门缝进行扫描。
“门后空间…极其广阔…未探测到大型活动物体…能量场极其稳定、浩瀚…”奥森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威尔逊深吸一口气,用剑鞘,缓缓地、极其谨慎地推开了那道最后的石门。
当门后的景象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时,即使是意志最坚定的威尔逊,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艾拉更是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门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仿佛将整座山腹彻底掏空而形成的广阔地下空洞。
而这里……竟然是一片真实的、生机勃勃的……地下花园!
与外面那个被冰雪覆盖、连苔藓都无法存活的世界不同,这里绿草如茵,厚实而柔软的草地覆盖了每一寸可见的土地,踩上去甚至能感觉到微微的弹性。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不知从何处涌出,蜿蜒流淌,发出“潺潺”的水声,水面上氤氲着淡淡的白色水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温暖和湿润,以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花草芬芳。
无数散发着各色柔和荧光的苔藓、巨大的蘑菇以及艾拉从未见过的、形态奇异、色彩斑斓的花朵随处可见,它们如同天然的灯盏,为这片地下世界提供了朦胧而梦幻的光源。几只如同水晶般透明的、扇动着发光翅膀的小虫在花草间飞舞。
这里…简直像是神话传说中的精灵仙境!与地表那个冰冷、残酷、挣扎求生的末日世界,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次元!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整个花园最中央的那个存在。
那是一具……庞大无比的、似乎已经彻底石化、却又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的……巨树?或者说……更像是一个与巨树融为一体的女性形态的遗骸?
它的主体呈现出一种树根与人形交融的神圣姿态,仿佛一位慈悲的母亲张开双臂,温柔地环抱着整个地下空间。它的材质苍白如骨,表面却又隐隐透出如同羊脂白玉般的温润光泽,静谧、古老、庄严,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却又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浩瀚气息。它仿佛就是这片地下花园的心脏,是所有光与生命的源头。
“难以置信……”莉娜失神地喃喃自语,手中的记录本滑落在草地上都没有察觉,“能量读数…爆表了…温和、稳定、浩瀚…仿佛…它就是这片小世界的太阳…所有生命活动都以它为中心在运转…”
奥森的机械臂扫描仪则发出更加规律而急促的“滴答”声,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等等……”他的机械臂突然锁定在了那具“大树”的主干和几条主要分支的特定位置,“这些…是人为加工的痕迹!高度规整的钻孔和接口!像是被精心钻凿过,用于连接某种…抽取或传输装置!”
艾拉闻言,强迫自己从那震撼心灵的景象中回过神,仔细看去。果然,在那具本应完美无瑕、散发着神圣气息的石化躯干之上,遍布着无数规整的圆形孔洞和如同血管般的沟槽!这些孔洞和沟槽的边缘异常光滑,绝非自然形成,而是某种高精度机械加工的产物!一些早已锈蚀、断裂的暗色金属管道和基座的残骸,依旧如同寄生虫般,牢牢地镶嵌、甚至焊接在那些孔洞之中,管道断裂的截面还残留着之前看到的暗金色物质!
这幅景象,与他们在上方祭坛后看到的那面巨大的金属线路图板,瞬间对应了起来!
这个神圣的存在…祂…或者说“它”,在过去的某个时代,似乎被当作了某种…能量源?被接入了某种庞大的机械系统之中?!
这个认知让艾拉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艾拉忽然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异常清晰的悸动!
那不是疼痛,也不是简单的发热。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与这片空间、尤其是与那具散发着浩瀚能量的神骸产生了…共鸣!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隔着厚重的工装,她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她心脏附近的位置,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萤火虫般微弱的光点,正在随着她的心跳,有节奏地…闪烁着,散发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纯粹的暖意。
这感觉…似曾相识!就和之前她触摸闸门徽记中央晶石时,那股不受控制流出的能量源头的感觉一模一样!
原来…她的身体里,真的…多了一个东西?
她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它很微弱,似乎与眼前这具神骸散发出的能量同源,并且…它似乎正在因为这片花园浓郁的生命能量而变得…活跃了一点点?
艾拉的心脏狂跳起来。这…这是她的金手指吗?一个…沉睡在她体内的…神秘“种子”?
就在她心神激荡,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的、压抑的、仿佛来自小动物般的啜泣声,从那具庞大的神骸后方的阴影里,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