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色的光芒在那双属于孩童的眼眸中流淌,如同两潭被注入了剧毒染料的深潭,冰冷,漠然,不含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
维克尔,那个刚刚还在熟睡、啜泣着寻找母亲的孩子,此刻如同换了一个灵魂。他依旧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但那瘦小的身躯周围,萦绕着肉眼可见的、如同薄雾般的翠绿色能量,与中央那个巨大的类人型遗骸散发出的光芒遥相呼应。他脸上那诡异的微笑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艾拉下意识举起的弩箭而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嘲弄的意味?
艾拉的手指死死扣在弩机上,冰冷的金属硌得指腹生疼。射击?还是不射击?
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东西”绝对不是人类,它散发出的气息充满了危险与未知,应该立刻将其消灭。但情感上,她无法对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孩童模样的躯壳痛下杀手。更何况,这具身体里…或许还残留着那个可怜的维克尔的意识?林天明的灵魂在剧烈挣扎,扣动扳机的勇气如同潮水般退去。
“艾拉!什么情况?!”奥森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紧接着,他的身影如同矫健的猎豹般,从花园边缘的阴影中高速掠来,机械臂前端的各种传感器已经全部开启,红蓝光芒交错闪烁,锁定在了维克尔身上。“能量读数…指数级飙升!精神力场…极度不稳定!他在…吸收那个核心结构的能量?!”
奥森停在了离维克尔十米左右的安全距离,他那只完好的左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蒸汽手枪,枪口对准了维克尔,但并未立刻开火。“维克尔?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立刻停止吸收能量!”
维克尔缓缓转动脖颈,那双纯粹的翠绿色眼眸看向奥森,以及他手中那把冒着白气的蒸汽手枪。他脸上那诡异的微笑没有丝毫改变。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依旧是属于孩童的稚嫩,语调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与年龄全然不符的、仿佛在陈述某种古老真理般的淡漠:
“‘能量’?不…这是‘母亲’的…‘爱’。”
他轻轻抬起一只手,那只瘦小的、沾满泥土的手掌,掌心朝向奥森。
“而你们…”他的声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好奇,或者说…如同孩童看待即将被捏死的昆虫般的好奇,“…是‘杂草’吗?”
杂草?!
这个词让艾拉和奥森同时感到一股寒意。
就在这时——
“谁在那儿?!”雷克的吼声和威尔逊队长的呵斥声几乎同时响起。显然,这里的动静和奥森急促的通讯已经惊醒了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从睡袋中翻身而起,威尔逊拔剑,雷克则抓起了立在一旁的塔盾。
当他们看清花园中央的景象——那个被翠绿色能量包裹、双眼散发着非人光芒的维克尔,以及严阵以待的艾拉和奥森时,两人脸上的睡意瞬间被震惊和警惕所取代。
“维克尔?!你怎么……”雷克的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他感受到了维克尔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不安的、非人的气息。
威尔逊没有说话,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定着维克尔,如同蓄势待发的冰原狼。
“都醒了啊…”维克尔似乎对他们的出现并不意外,他歪了歪头,目光扫过新出现的两人,最终再次落回艾拉身上,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中,似乎对艾拉…格外“感兴趣”?
“你身上…”维克尔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他微微翕动着鼻翼,仿佛在嗅闻着什么,“…有‘母亲’的味道…很淡…而且…很奇怪……”
他的目光落在了艾拉的胸口,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那个“东西”(种子)所在的方位。
艾拉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能感知到那个“东西”?!
“……像是…掺杂了…别的味道……”维克尔皱起了小小的眉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于“厌恶”的情绪,“……一种…冰冷的…不属于这里的…讨厌的味道……”
“……是‘杂草’的味道。”维克尔最终做出了判断,脸上那诡异的微笑重新浮现,这一次,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
他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
没有任何预兆。
艾拉脚下的草地突然活了过来!
无数翠绿色的、如同毒蛇般灵活的藤蔓破土而出,瞬间缠绕上了她的脚踝和小腿!藤蔓表面覆盖着细密的、散发着荧光的尖刺,刺破了她的工装裤,扎入皮肤,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艾拉!”雷克怒吼一声,举着塔盾就想冲过来。
但更多的藤蔓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它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艾拉,还有威尔逊、雷克和奥森!
“小心!这些藤蔓能吸收能量!”奥森一边开枪射击,一边大声警告。蒸汽手枪射出的高压蒸汽弹击中藤蔓,只能让其暂时萎缩,却无法彻底摧毁,反而激得它们更加疯狂地生长、缠绕!
雷克的塔盾被数根水桶粗细的藤蔓死死缠住,他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盾牌上的圣光符文在翠绿色能量的侵蚀下发出“滋滋”的响声,光芒越来越黯淡!
威尔逊的身影在藤蔓的缝隙间快速闪避,长剑挥舞,试图斩断那些缠向艾拉的藤蔓。但他的力量似乎还未完全恢复,动作远不如巅峰时迅捷,好几次险些被藤蔓抽中!而且,他斩断的藤蔓断口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愈合!
“没用的…”维克尔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背景音,在这片混乱中响起,“在‘母亲’的花园里,生命是无穷无尽的…而你们…只是需要被清理的‘杂草’…”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被藤蔓束缚、动弹不得的艾拉身上。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
“把你身上的…‘母亲’的‘爱’…还回来……”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隔空从艾拉体内…抽取什么东西!
艾拉感觉胸口那个“东西”猛地一烫!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她!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试图强行剥离她与体内那个神秘暖源之间的联系!
“不!这是我的!绝不能被夺走!”
强烈的意志在濒临绝境时爆发出来!艾拉(林天明)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反抗!这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感知到的“不同寻常”之处,她绝不允许这个诡异的孩子将其夺走!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没有学过任何运用能量的方法!她只能…本能地、疯狂地用意念去“抓住”胸口那枚正在被拉扯的“东西”!死死抓住!
就在这时——
“嗡!”
艾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胸口那个原本只是微微发热的“东西”,如同被投入了烈火的冰块,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翠绿,而是…一种极其柔和、却又异常坚韧的…纯白!如同第一纪元壁画上描绘的、世界树核心散发出的那种…最本源的生命之光!
白光瞬间笼罩了艾拉全身!
缠绕在她身上的翠绿色藤蔓,在接触到白光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般,发出凄厉的“嘶嘶”声,迅速枯萎、断裂、化作了飞灰!
维克尔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脸上那非人的微笑第一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惧?他试图隔空抽取“东西”的动作也被强行打断!
而艾拉,沐浴在那纯白的、温暖的光芒之中,感觉自己仿佛…与整个地下花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她能“听”到溪流的歌唱,能“感觉”到花草的呼吸,甚至能“触碰”到…那个巨大遗骸内部沉睡的、如同海洋般浩瀚的…意识?
她…似乎在无意中,短暂地触碰到了…某种力量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