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面的记忆就好像机器卡壳,无论秦夕如何回忆,她都想不起来,直到她18岁生日,又突然被接上。在妹妹的口中,她逐渐拼接起事情,她杀了人,以一种相当惨烈的方式,霸凌的太妹们都挂彩,为首的被她自己开了刃的蝴蝶刀捅了三刀,被抹了脖子。
在被告席上,她看着那人渣的父母声泪俱下的控诉着自己,但她却无动于衷,恬不知耻的伤害着他人,刀刃向内时又接受不了报复,真小人。
她曾经想过后来,黄月死后她的爷爷和弟弟会怎样,可她出来后,去城北的工业园区早已搬走,她找不到人,什么都没留下。
记忆和过去都消失在灰烬里,她的脑子出了大问题,连穿越前的事都快忘完了,未来也一片漆黑,在这浑浑噩噩中,只有傻妹妹还一直陪着自己,愿意陪自己去寻找失去的记忆。
她找了三年,什么都记不起来。自己在13岁开始,一直到18岁的记忆几乎遗忘,以及穿越前的记忆大部分丢失,自己杀人的记忆更是没有,可在父母眼里,还是杀人犯,而且曾经的过目不忘的能力大打折扣,和普通人无差别,不,甚至还不如普通人,自己学历仅仅只是初中肄业,加上杀人犯的记录,让她很难找到正经工作养活自己。
秦夕从未有过如此的落魄,她肆意嘲笑着蠢人,厌恶着那些看不到未来却又过于有活力的家伙们,而面对相似的处境之后,她自己也发现在这泥潭里,谁也没发脱困,若不是妹妹接济自己,或许饿死在某一个冬日也说不定。
秦夕没有朋友了,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她会看些书,什么书都行,时装周的杂志或者梭罗的《瓦尔登湖》,亦或者是某乎的小故事,甚至有些信息成瘾,因为这可以让绝望迷茫没那么快累计起来。
千奇百怪的信息冲入大脑,就可以让大脑不必去思考那些痛苦的事,这一幕,让秦夕总是联想到某些“奶头乐”的故事。
当情绪崩溃的时候,她就想办法让自己强制睡着,然后身体的某个机制会把这些痛苦遗忘一部分,这就是秦夕寻找了这么久的记忆唯一的收获,只要进入这种极度疲惫之后的睡眠,那醒来后就会好受很多。
“发电”只是轻微的一种感觉,起码对于对于安眠药过量三倍当饭吃的秦夕来说,所谓的羞耻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为了不忘记重要的事,秦夕学会了写日记,每天事无巨细的记录着发生的,妹妹在知晓后,甚至开玩笑的说:“姐姐你都写这么多了,连网文小说的八爪鱼大触们都没有你能写哩。”
这让秦夕在无意中找到了灵感,于是开始当起了网文写手,这年头笨猪都可以写网文,而自己也确实还能有些写的,心里的迷茫,痛苦,还有曾经的事,加上一点点的上辈子还能记得的套路,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蹭了下这个世界的异常灾难的热点,两周后便签约了。
虽然精神很差,但能提前写完,靠着全勤也渐渐脱离了妹妹的接济,这样麻木的平静,她以为后半生就这样度过也不错。
可命运总是爱开这样的玩笑,她已经丢掉了所有的傲慢和体面,曾经的幻想已经被打碎,命运仍然不肯放过她,夺走了可能是唯一的朋友,唯一关系自己的人,仿佛自己生来就注定天煞孤星克死所有关心自己的人。
葬礼喧闹,没人会注意着这个短发的年轻女人,母亲甚至不愿意让她来参加葬礼,她认为是自己克死了妹妹,父亲隐瞒着,可亲戚们无所事事的聊天,很容易就知道这话是谁说的。
葬礼本来就没自己的位置,秦夕有些自嘲,那曾经记忆中父亲母亲也有以她为骄傲的时候,那时候沉默的妹妹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发脾气的时候,都好像是平行世界的事。
所有人都对自己失望,连她自己都是,秦夕摸着自己的胸口,喘不过气来,如果有系统的话,一定会说,角色秦夕已经被压力压垮,请尽快降低压力。
有人注意到这个皱眉的女孩,与黑白照片的那开朗的笑容有几分相似,小声的讨论着,而秦夕也确确实实的听到那些对自己的鄙夷,嘲笑,感慨,她悄悄的离开了中央,一个人到了殡仪馆的外围,在这里,安静了好多,她也可以一个人悄悄流泪了。
在父母面前,她不会流泪,因为不想要他们知道自己软弱,在亲戚旁边,她不愿落泪,这些人什么都不懂,连眼泪都变得带着表演的虚伪,于是一个人,一个仿佛无关紧要的边缘人,终于能在万籁俱寂的夜里,第二次为某人滴泪。
明明说过,在地下广场哭过就不再哭了,可真看到冰棺里又……她才18岁呀,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小时候一直不太感冒这个妹妹,可如今却又这样悲伤,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于是只有呜呜的哭声,像重伤的孤狼,无助的舔舐着恐怖的伤口,哪怕那伤口不可能靠舔舐愈合。
可这是她唯一能做到无用功了,连哀悼也不允许,连最亲的人都默认流放了她……
“你在哭吗?”有人在这寒冷的夜里,忽然问她,秦夕抬起头,那双眼睛也烦着红,明显也哭过很久,秦夕认识那双眼睛的主人,那个妹妹的身边人,自己那时候还有些吃醋的人,林昭。
“需要纸巾吗?我还带着一些……”林昭嘶哑着声音,轻轻问着。秦夕只有沉默。
“我看到你逃开了,心心在时,一定会跟我吐槽你,其实是个脸皮很薄的人,明明很在意却又装作坚强,她有很多次都想让叔叔阿姨和你一起聊一下,她说哪怕回到以前那样不闪烁的时光,是她最怀念的时候——”林昭看着远处,实际上这里什么都看不见,硬要说这里已经出了殡仪馆的范围。
“你不去看看吗,父亲母亲一定很欢迎你去看看的。”秦夕侧过头,月光撒在脸颊上的泪滴,显得她精美又脆弱,她轻声问。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加入那个计划……我没脸见叔叔阿姨——如果当时我能再想一想,会不会就不会变成这样。”林昭颤抖着声音,他的悔恨做不得假,可秦夕知道,妹妹那个脾气,一定是她自己要求的,毕竟没人能逼她做什么事,谁都不行,林昭的悔恨其实是毫无道理的。
可她还是问道:“那个计划,是什么?我想知道,秦心的真正死亡原因,你一定知道的吧——”
林昭犹豫了一下,可还是咬着牙,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你知道——魔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