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差点被那口硬邦邦的黑面包噎死。
祭品？什么祭品？
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猫起来，喝口热汤，最好还能有张不那么硌人的床！不是来打怪升级收集材料的！
林越刚想严词拒绝，并重申自己低调隐居的核心方针，就看到奈落那双深紫色的眼睛里，信仰之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
那眼神分明在说——能为吾神献上祭品，是那晶簇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我奈落无上的荣光！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
“...那东西...危险吗？”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语气里带上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或许是体内那1%多点、还在缓慢增长的神格在作祟，或许是奈落那纯粹的、不容置疑的信仰感染了林越。
又或许，只是穿越后这一连串憋屈遭遇，让林越心底某个角落，滋生出了一点想要掌握点什么的不同念头。
奈落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种描述路边石子般的平淡。
“紫晶辐射兽，低等元素畸变体。其核心散发的辐射能侵蚀血肉，扭曲心智，对凡人而言算是麻烦。但对您而言，不过是尘埃般的秽物，弹指可灭。”
弹指可灭！？
林越看着自己这双除了敲键盘就是拿外卖的手，沉默了。
“仆从愿为您取来那核心，作为您重临世间微不足道的见证。”奈落继续请命，姿态恭敬，但行动力却已经拉满，似乎只要林越一点头，他立刻就能杀到废矿坑把那晶簇扬了。
“不，不用你去。”林越几乎是脱口而出。让这位状态不明、脑子还不太正常的“魔王”单独行动？天知道他会惹出什么乱子。万一他打着“为吾神献祭”的旗号，把整个沉渣镇给平了怎么办？
他看着奈落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像是疑惑吾神为何要亲自动手处理这等小事。
硬着头皮，本不用一种自己都觉得虚浮的、试图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
“我……亲自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丝冰凉的信仰之力猛地波动了一下，输送变得更加汹涌了那么一丝丝。
【信仰之力收入小幅提升。神格恢复度：1.15%】
奈落眼中的火焰瞬间达到了新的高度，他深深低下头。
“谨遵神谕！能亲眼见证您展现无上伟力，是仆从莫大的荣幸！”
林越：“……”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期待！
他现在骑虎难下。Õ_Õ
那几个佣兵和断角老板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林越和奈落之间扫视。
尤其是林越，这个刚刚还穿着滑稽睡衣、狼狈不堪的年轻人，此刻换上粗布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亲自去看看”这种话，旁边那个气息危险的紫眼男人还一副狂热信徒的样子……
刀疤脸佣兵头领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语气谨慎了许多。
“这位……阁下，那紫晶辐射兽确实邪门，它的辐射光不好对付，我们折了两个好手……”
他的意思很明显，提醒林越这不是儿戏。
奈落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与蔑视，让刀疤脸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林越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只能维持着那点强装出来的镇定，对奈落道
“带路。”
沉渣镇东边的废矿坑并不远。越靠近那里，周围的植被越是稀疏，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带着甜腥味的奇异臭氧气息，让人鼻子发痒。
矿坑入口黑黢黢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里面隐约传来一种细微的、如同无数玻璃碎片摩擦的“嗡嗡”声。
报信的那个佣兵远远指着洞口，脸上还带着恐惧。
“就……就在里面，拐过去第一个较大的矿洞里！”
奈落示意林越停在入口安全距离外，自己则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深紫色的眼眸凝视着黑暗的矿坑深处，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阁下，那秽物就在其中。能量反应……尚可。”
他汇报着，语气像是品评一道菜的火候。
林越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什么特殊感觉都没有，除了觉得那“嗡嗡”声有点吵，那甜腥味有点恶心。
林越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刚才在店里，奈落提到“弹指可灭”时，自己体内那丝神格似乎有过一瞬间极其微弱的悸动。
怎么灭？用眼神吗？还是靠想？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对着矿坑深处，在心里默念。
“消失！给我消失！”
矿坑里依旧嗡嗡作响，毫无变化。
奈落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吾神为何还不动手。
林越额头有点冒汗。
完了，装逼失败现场。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受到了生人的靠近，矿坑深处的嗡嗡声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一道刺目的、带着不祥紫色的光芒猛地从拐角后射出，照亮了坑道。
光芒过处，坑壁的岩石发出滋滋的声响，被侵蚀出细密的孔洞。
“小心！”
刀疤脸佣兵在后面惊呼。
奈落眼神一冷，身上似乎有暗影开始流动，随时准备出手。
“别动！”
林越下意识地低喝一声。他不能让奈落动手，那场面可能更无法控制。
也就在这瞬间，或许是极度的紧张和那别动的命令触及了某种玄妙的联系，林越感觉到体内那丝冰凉的神格能量，第一次主动地、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一下！
非常轻微，如同水滴落入湖面。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特效。
但矿坑深处那尖锐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那道射出的紫色光芒，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弥漫在周围的甜腥臭氧味，也开始快速褪去。
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奈落身体猛地一震，霍然转头看向林越，眼中的狂热与敬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感受到了！那一闪而逝的、至高无上的、带着虚空与寂灭气息的波动！虽然微弱，但位阶高得令他灵魂战栗！
吾神……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手势，没有念诵任何言灵，仅仅是一个念头……
“噗通”一声，奈落再次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赞美吾神！虚空一念，秽物不存！”
后面远远看着的佣兵们和断角老板都傻眼了。
发生了什么？
那个年轻人做了什么？
他就站在那里，好像……好像就说了一句“别动”？
那恐怖的紫晶辐射兽……就没了？
刀疤脸佣兵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冒险探头朝矿坑里望去，之前那令人心悸的紫色光芒和嗡嗡声彻底消失了，坑洞里一片死寂。
林越自己也懵了。
这就……完了？
他刚才好像什么都没做啊？就是紧张之下吼了一嗓子，然后感觉身体里有什么稍微晃荡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看向系统面板。
【信仰之力大量消耗！神格恢复度：1.15%→ 0.95%】
【成功驱散（抹除）低等元素畸变体“紫晶辐射兽”。】
【解锁信息：信仰之力可被动响应强烈意愿（包括但不限于保护、命令、否定概念等）进行微量释放，效果与意愿强度、神格恢复度、目标抗性相关。具体表现形式需自行探索。】
林越：“……”
所以，刚才是他情急之下“否定”了那怪物的存在，然后信仰之力被动响应，直接把那玩意儿从世界上删除了？
这能力……有点bug啊！就是太费信仰之力了。
辛辛苦苦攒的0.2%，一下就没了！
奈落依旧跪在地上，激动得身体微微发抖。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无比的光彩。
“阁下，您是否需要仆进去取回那秽物的核心？虽然已被您的神威净化，但其残骸或许……”
“不！不用了！”林越赶紧阻止。天知道那核心变成什么样了，他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我们回去。”
他现在心很累，急需回去消化一下这过于刺激的经历，顺便研究一下这个时灵时不灵、还死贵的能力。
看着林越和奈落转身离开，刀疤脸佣兵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捡起一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扔进矿坑。
石头滚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坑道里回荡，没有任何异常。
他咬了咬牙，带着两个手下，举着武器和简陋的防护符咒，一步步摸进了矿坑。
在第一个较大的矿洞中央，他们看到了那所谓的残骸。
没有预想中破碎的水晶，没有焦黑的痕迹。
只有一小撮极其细腻的、仿佛被最精密的研磨器处理过的、闪烁着微弱星光的紫色尘埃，静静地堆在那里。之前的紫晶辐射兽，连同它赖以存在的能量结构，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了这撮象征着曾经存在过的、毫无能量反应的余烬。
一个佣兵用剑尖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那堆尘埃，它们如同流沙般散开，再无特殊。
“老……老大……”那佣兵声音发颤。
“这……这是什么手段？”
刀疤脸脸色苍白，咽了口唾沫，看着林越离开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后怕。
闭嘴！今天看到的一切，都给老子烂在肚子里！那个人……不，那位大人……我们惹不起！”
他此刻无比庆幸，刚才在店里，没有因为对方穿着奇怪而出言不逊。
回到断角的店铺，气氛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那些不怀好意或带着审视的目光，此刻全都变成了敬畏和躲闪。
断角老板默默地将林越之前付的钱推了回来，还额外奉上了一壶温好的、闻起来还不错麦酒和一大盘炖肉。
“大人，一点心意，请笑纳。”断角老板的声音比之前恭敬了很多。
奈落替林越接过，检查多遍后，才放在林越面前。
林越看着那盘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炖肉，感觉更饿了。他也顾不上客气，拿起木勺就开始吃。味道说不上多好，但比起那能崩牙的黑面包，已经是无上美味。
他一边吃，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店铺里其他客人压低的、带着恐惧和兴奋的议论。
“听说了吗？东边矿坑那玩意儿……”
“真的假的？就……就那么没了？”
“千真万确！黑蛇佣兵团的人亲眼所见！那位……就站在那里，动都没动！”
“我的天……难道是哪个教会的大人物微服私访？”
“不像……没见用什么神术啊……倒像是……像是某种诅咒，或者律令？”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
林越默默地喝着麦酒，感受着体内那缓慢回升的信仰之力，以及周围那些或明或暗、带着恐惧与探究的视线。
他知道，自己想“低调隐居”的计划，从奈落认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破产了。
而现在，随着他无意间“抹除”了那只辐射兽，这破产的速度正在疯狂加速。
他看着坐在对面、姿态恭敬、眼神狂热、正小心翼翼替他切着面包的奈落，又想起刚才那悄无声息间湮灭的紫晶兽……
这届信徒脑子不正常，好像……也间接把他这个冒牌神明，往一条越来越不正常、也越来越无法回头的路上推了。
他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麦酒一饮而尽。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