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的摩天轮在阳光下缓缓转动,像一枚镶嵌在蓝天里的巨大钻戒。菲兰趴在轿厢的玻璃上,小手指着远处的过山车,兴奋得脸颊通红:“妈妈!你看那个!像龙一样在天上飞!”
明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过山车正俯冲而下,车厢里传来阵阵尖叫。她笑着揉了揉菲兰的头发:“等你再长大点,妈妈带你去坐。”
“好耶!”菲兰用力点头,忽然转身扑进旁边的绯白星怀里,仰着小脸蹭了蹭她的脖颈,声音软糯得像棉花糖,“大妈妈,你也要陪我坐!”
“大妈妈”三个字清晰地钻进绯白星耳朵里,她抱着菲兰的手臂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摩天轮升到最高点,城市的全景在脚下铺展开,绯白星却没心思欣赏风景,目光落在菲兰毛茸茸的发顶,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这小丫头以前明明一口一个“母亲”,怎么今天突然改了称呼?
她看向对面的明月,对方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没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绯白星心里却打起了鼓——当初为了让菲兰接受自己,她费了多少心思?故意在她面前扮演温柔长辈,偷偷藏起所有锋利的棱角,甚至在她发烧时守了整宿,才换得一声怯生生的“母亲”。现在这声“大妈妈”来得猝不及防,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摩天轮缓缓降落,菲兰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她们往棉花糖摊位跑。摊主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叔,看到菲兰,熟练地拿起粉色糖丝,转着圈缠出一个比菲兰脑袋还大的棉花糖,顶端还缀着一颗红色的糖珠。
“谢谢叔叔!”菲兰举着棉花糖,踮起脚尖在绯白星脸上亲了一口,糖丝沾在她的下巴上,像撒了把碎钻,“大妈妈最好了!”
绯白星下意识地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看着菲兰蹦蹦跳跳跑向旋转木马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拽了拽明月的袖子:“她怎么突然叫我大妈妈?”
明月收起手机,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谁知道呢,小丫头片子主意正得很。”
“你早就发现了?”绯白星挑眉。
“刚才在海盗船就听她这么叫了。”明月哼了一声,视线追着菲兰的身影,看着她爬上一匹白色的木马,“还不是你惯的,昨天非要给她买那套会发光的仙女棒,现在好了,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绯白星低笑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腰:“吃醋了?”
“谁吃醋了!”明月拍开她的手,脸颊却微微发烫,“我是觉得……‘大妈妈’听着像山贼头子。”
这话逗得绯白星笑出了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她索性不再纠结称呼的事,拉着明月走到旋转木马旁,看着菲兰坐在木马上,举着棉花糖向她们挥手,粉色的糖丝沾得满脸都是,像只偷喝了蜜的小花猫。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们陪着菲兰坐了碰碰车,菲兰非要和绯白星一组,结果把明月的车撞得原地打转,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又去玩了鬼屋,菲兰开始还嘴硬说不怕,刚走进没两步就被突然弹出的骷髅模型吓得钻进绯白星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敢抬头,嘴里还嘟囔着“大妈妈保护我”,惹得工作人员都笑出了声。
直到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菲兰才终于累了,趴在绯白星肩上打盹,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棒棒糖。绯白星把她抱在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去那边长椅坐会儿吧。”明月指了指不远处的树荫。
绯白星点点头,抱着菲兰走过去坐下。明月买了两瓶冰汽水,递了一瓶给她,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气泡在喉咙里炸开,驱散了几分倦意。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绯白星看着怀里熟睡的菲兰,手指轻轻拂去她嘴角的糖渍,“知道我听着别扭,偏要这么叫。”
“谁知道呢。”明月靠在她肩上,看着天边的晚霞,“这丫头随我,看着软乎乎的,主意大着呢。上次幼儿园选小班长,她明明得了最多票,却非要让给那个爱哭鼻子的小男孩,问她为什么,她说‘他比我更需要鼓励’,气得我想敲她的小脑袋。”
绯白星笑了,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这叫善良,随你。”
“才不随我。”明月哼了一声,语气却软了下来,“随你,像你当年……明明能直接端了那伙人的老巢,偏要跟他们磨了三个月,就为了保里面那几个被胁迫的孩子。”
绯白星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抱着菲兰的手臂。夕阳的金光落在她们身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
不知过了多久,菲兰迷迷糊糊地醒了,揉着眼睛从绯白星怀里抬起头,看到她们靠在一起,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妈妈和大妈妈像糯米团子一样粘在一起!”
绯白星趁机问道:“为什么突然叫我大妈妈?”
菲兰眨了眨眼睛,伸手揪了揪绯白星的衣角,又扯了扯明月的袖子,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大妈妈最厉害呀!昨天打坏蛋的时候,大妈妈的翅膀比星星还亮!”她顿了顿,小眉头皱了起来,“而且老师说,两个妈妈都是妈妈,为什么要分‘母亲’和‘妈妈’?就像草莓味和香草味的冰淇淋,都是好吃的呀!”
明月忍不住笑出声:“那为什么她是大妈妈,我就是妈妈?”
“因为大妈妈长得高!”菲兰举起小手比划着,“大妈妈比妈妈高半个头呢!而且大妈妈能把我举得高高的,像飞到天上一样!”
绯白星挑眉看向明月,眼底带着得意的笑意。明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这小丫头,哪里是分不出称呼,分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宣告:这两个都是我的妈妈,一个都不能少。
“行吧,大妈妈就大妈妈。”明月伸手捏了捏菲兰的脸颊,语气里的酸意早已散去,只剩下宠溺,“那以后晚上讲故事,就归大妈妈了。”
“不要!”菲兰立刻摇头,紧紧抱住绯白星的脖子,“大妈妈讲故事像念咒语,还是妈妈讲的好听!”
绯白星:“……”
看着绯白星吃瘪的样子,明月笑得前仰后合。夕阳渐渐沉下去,游乐园的路灯次第亮起,像撒了一地的星星。绯白星抱着菲兰,明月挽着她的胳膊,三人慢慢往出口走。菲兰趴在绯白星肩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手里的棒棒糖偶尔碰到绯白星的下巴,留下一点黏黏的糖渍。
“大妈妈,明天我们还来玩好不好?”菲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好,”绯白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等你放暑假,我们再来。”
“耶!”菲兰欢呼一声,很快又沉沉睡去。
走出游乐园大门,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来。绯白星把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菲兰身上。明月看着她的侧脸,路灯的光晕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忽然觉得,“大妈妈”这个称呼其实也不错——至少在菲兰心里,这个人是可以依靠的、厉害的存在。
“喂,大妈妈。”明月故意拖长了语调。
绯白星转头看她,眼底带着笑意:“嗯,小妈妈?”
明月被这个称呼逗笑了,轻轻捶了她一下:“不正经。”
绯白星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回家吧,小妈妈。”
夜色温柔,路灯拉长了她们的身影。怀里的孩子睡得香甜,身边的人手温温暖,明月看着前方延伸的路,忽然觉得,所谓的幸福,或许就是这样——有吵吵闹闹的小丫头,有能并肩同行的人,有一盏等着她们回去的灯。
至于谁是“大妈妈”,谁是“小妈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