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的反应快过了思考。
在看清那张虚无之面的瞬间，一股源自本能的、混杂着惊骇与强烈排斥的情绪直冲头顶，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坚定的行动力！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与刚刚挣脱残余树根，气息尚有些不稳的维克多并肩而立。
“我们有个共同的的麻烦……”桑宁甩了甩刚才轰碎树根、此刻还萦绕着微弱银光的拳头，语气试图保持一贯的轻松，但眼神锐利，牢牢锁定着巷子深处的神秘人：“这家伙的‘脸’是丢在哪个次元了吗？”
行动本身已经清晰地表明了立场——至少在此刻，面对这个无法理解的共同威胁，他与维克多站在同一阵线。
维克多没有回应桑宁的垃圾话，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冰蓝色的眼眸中寒意更盛，右手再次握紧了那未曾完全出鞘的驱魔刀柄，左手则扣住了几枚刻满符文的银钉。
无需言语，一种临时的、基于战斗本能的默契在两人之间瞬间达成。
神秘人，或者说，那拥有虚无面孔的存在，似乎对桑宁的介入和破魔之力感到一丝意外，它那空洞的“面部”微微转向桑宁的方向，虽然没有眼睛，却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注视”。
下一秒，攻击再次袭来！这一次，目标同时覆盖了两人！
地面剧烈震动，更多粗壮的、带着吸盘的黑色根须破土而出，如同狂舞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墙壁上，尖锐的、仿佛由硬化藤蔓形成的木刺如同弩箭般激射而出！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败与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
“左边交给我！”桑宁低喝一声，双拳再次亮起“真理之拳”的银色光辉，将袭来的根须和木刺或轰碎、或踢断。虽然动作大开大合，但银光所至，那些诡异造物纷纷瓦解，效率惊人，虽然姿态在真正的魔法师看来，恐怕粗野得令人扶额。
维克多则如同鬼魅，身影快速闪动，银钉精准地射向根须的节点与激射木刺的源头，两人一近一远，一刚猛一诡谲，竟暂时与那神秘人形成了僵持……桑宁的破魔之力负责清除大量的缠绕和远程攻击，为维克多创造近身和精准打击的机会；而维克多的各种驱魔道具，则有效牵制和削弱着神秘人的攻势。
神秘人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攻击方式也越发诡异，地面下的树根神速般生根发芽枝叶疯涨在这狭小的巷子里犹如奇兵，那张虚无的面孔，始终是战场上最令人不安的存在，仿佛多看一眼，意志都会被动摇。
维克多拔出驱魔短刀与突然从侧面刺来的硬度堪比钢铁的尖锐木枝狠狠相撞——
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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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
铛——
铛——
古老钟楼的钟声洪亮而悠远，将金属的交鸣声巧妙地接续、放大，继而弥散在伦敦上空。钟声回荡，仿佛在为下方巷道内的生死搏击敲响节奏，又似在宣告着某个更高视角的观察。
钟楼顶端，那怀抱鲁特琴的诗人，显褪色的森林绿长袍，肩上随意搭着一条陈旧却依旧鲜艳的猩红色披肩，与这座灰暗城市的基调格格不入……在钟声的余韵中轻轻拨动了琴弦，他没有吟诵那些流传已久的史诗，而是即兴唱起了自己刚刚谱就的片段，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远方：
“当月光染上她眼中的渴求，
当星辰低语，承诺力量无俦，
她向那深渊伸出贪婪的手，
以为抓住了希望，未料那是诅咒之源。
深渊应允了，以祂混沌的意志，
赐下伟力，却窃走了理智的基石，
洪流决堤，王国倾覆成历史，
那原初的泪水，酿成了百年的悲剧……“
“这是我笔下‘深渊之蚀’的序章，大概就是原初魔女终场了。”
诗人停下即兴的弹唱，琴音在钟声最后的回响中袅袅散去。
他看向身旁那晃荡着双腿的娇小身影：“古老的传说总是众说纷纭，我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尝试勾勒那片被遗忘的迷雾……希望没有冒犯到您，阁下？”
女孩——原初魔女，转过头，银白色的眼眸扫过他绿色的长袍和醒目的红披肩，没有怒意，反而带着一丝欣赏和戏谑：“文笔不错，比那些只知道重复陈词滥调的强点，虽然……依旧没能触及真正的核心。”
她耸了耸肩，脸上绽开一个与其稚嫩外表极不相符的、带着邪气与玩味的笑容，“不过，我现在更钟意‘欢愉魔女’这个名号~这可比当个苦大仇深的‘原罪象征’有意思多了，你不觉得吗，诗人？”
诗人对她的自称不置可否，只是温和地问道：“那么，欢愉魔女阁下，是什么风将您吹到这被煤烟笼罩的都市？总不至于是为了聆听我这不入流的小曲吧？”猩红的披肩在视野里一角如同跳动的火焰……
欢愉魔女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那个传来隐约魔力波动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深邃难测。
“找人。”她轻轻地说，声音几乎要融进吹过塔楼的风里，“一个……失散多年的老朋友。”
“噢，还要看一场戏……”
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屋顶与烟囱，精准地落在了那条暗巷中，那个正挥舞着银色拳头，与虚无面孔激战的黑发“青年”身上。
没有彩排的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