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桑宁脸上。
她紧了紧厚重的羊毛大衣领口，站在一扇雕琢着繁复冰晶花纹的黑色铁艺大门前，这是一座仿佛由冰雪与灰色岩石直接雕琢而成的宏伟宅邸——冰之魔女艾莉丝·弗罗斯特的居所，“霜语庄园”。
“好吧，至少这地方名副其实，‘霜语’——光是站在门口我就觉得自己快要和这里的冰雕称兄道弟了……”
即便在严冬，此地的寒意也显得格外凛冽刺骨，仿佛空气本身都被冻结了。
梅耶管家已在前一日送去了措辞谨慎的拜访信函。
此刻，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没有仆役迎接，只有一股更加冰冷、却奇异得并不让人反感的气息引导着她，跟随着这股气息，桑宁穿过覆着薄霜的前庭，庭院中几尊冰雕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主宅内部并非她预想中的阴冷死寂……
“好吧，我收回关于‘冰窟’的评论，”桑宁这样想，“这里看起来还挺……温馨？对于一个冰之魔女的巢穴来说。”
高大的穹顶下，壁炉里跳跃着苍蓝色的火焰，驱散了部分寒意，投下晃动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木和冷霜的清香，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蜷缩在壁炉旁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几个晶莹剔透的、像是冰晶构成的小动物，另一个年纪稍长，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则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阅读，膝上盖着绒毯。
“摩根小姐。”
清冷的声音从侧面的旋转楼梯上传来：艾莉丝·弗罗斯特缓步走下，她依旧穿着那身缀有冰晶的白色礼裙，冰蓝色的长发一丝不苟，面容精致却缺乏表情。
她先是瞥了一眼地毯上的小女孩，声音不易察觉地柔和了半分：“艾薇，别离炉火太近。” 然后才对桑宁微微颔首，“欢迎来到霜语庄园。希望这天气没有让你的旅途太过艰难。” 语气虽然依旧平淡，但那句对妹妹的叮嘱，让桑宁捕捉到了一丝与她冰冷外表不符的关切。
“感谢您愿意接待我，弗罗斯特小姐。”桑宁回应道，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两个女孩，“您的妹妹们可爱极了。”
艾莉丝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山般的模样。
“她们是我的责任。”她简单地说道，随即示意桑宁跟上，引着她走向一间较小的会客室，这里更加私密，墙壁上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银装素裹的花园。
落座后，艾莉丝直接切入正题：“你的来信很谨慎。想知道什么？”她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表象。
桑宁也不再绕弯子，将自己在伦敦的调查、遭遇“无面人”、以及圣殿认为事件是“人为制造”的猜测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与维克多合作的具体细节，她仔细观察着艾莉丝的反应。
“操控植物，吸取力量，面目虚无……”艾莉丝低声重复着关键信息，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这种存在，我未曾听闻，魔女的能力千奇百怪，但如此诡异且充满掠夺性的，确实罕见……”她顿了顿，看向桑宁，“你怀疑……？”
“我只是觉得，对方如果是魔女的话……对圣殿的运作方式似乎过于了解。”桑宁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而且，议长上次也提到了‘内鬼’的可能性。”
听到“议长”二字，艾莉丝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覆盖着冰晶的扶手。
“塞勒涅·诺克斯……”她念出这个名字时，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魔女会是她一手创立的，当初她向散落各处的魔女发出邀请，承诺提供一个庇护所，一个能保护每一位成员免受外界威胁的组织……”
“听起来很慷慨。”桑宁评论道。
“慷慨？”艾莉丝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但这嘲讽并非针对桑宁，“最初的动机或许如此，但一个组织，尤其是一个由魔女组成的组织，维系它需要的不止是承诺：一代又一代下来，魔女会确实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保护，信息共享，在某些危机时刻也能形成威慑，弗罗斯特家族因此受益，我承认这一点。”
她话锋一转，冰蓝色的眼眸直视桑宁，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但是，摩根，魔女从来都是极其自傲的，塞勒涅的‘保护’从来都不是无偿的。她洞察一切，她将魔女会视为她的所有物，而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也许都是她的财产……她给予庇护，同时也收取‘忠诚’与‘信息’作为代价，她想知道什么，几乎总能知道。”
这个警告与桑宁自己对那位红发议长的观感不谋而合，那种被看穿、被置于棋盘上的感觉再次浮现。
“您认为，这次的事件，会长她……”桑宁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艾莉丝干脆地打断了她，“塞勒涅的行事风格如同深渊本身，难以预测，她可能是在利用这次事件清理门户……也可能是在进行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游戏……“
“我只是提醒你，作为新人，尤其是一个刚刚证明了自己价值的摩根，你已经成为焦点了，小心行事，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闪烁了一下，显然也注意到了什么异常，但并未点明。
会谈结束后，艾莉丝甚至亲自将桑宁送到宅邸门口。
离开时，桑宁回头望去，看到那个名叫艾薇的小女孩正扒在窗户边，好奇地对她挥着手，而艾莉丝则站在妹妹身后，手轻轻搭在女孩肩上，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许。
回程时，桑宁回味着艾莉丝的话。
没想到冰之魔女外表冰冷，内心却是温暖友善的……她的警告也带着一种别扭的关切。
桑宁趴在马车车窗上，地面树木被冰雾笼罩看不清样貌。“傲娇已经退环境了啊……”
魔女会看似是庇护所，实则暗流涌动，会长塞勒涅的目的成谜，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无面人”，其真实身份和目的依旧笼罩在迷雾中。
但至少，她确认了一件事：魔女会内部确实有问题。下一个需要拜访的目标，或许该轮到那位看似最虚弱、也最有可能被利用或替代的——死亡魔女伊芙琳·布莱克伍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