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钟声响彻紫禁城,紫宸殿内气氛肃穆,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鸦雀无声。萧彻端坐于龙椅之上,一身玄色衮龙袍衬得他面容冷峻,目光扫过阶下众人,带着新帝独有的威严。
“众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司礼监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户部尚书正欲出列奏报漕运事宜,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的阻拦声:“沈大人!陛下正在早朝,您不能擅闯!”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吏部尚书沈明挣脱侍卫的拉扯,踉跄着冲进殿内。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官袍,却未戴乌纱帽,头发散乱,眼眶通红,显然是急奔而来。
“沈明!你竟敢擅闯朝堂,可知罪?”萧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沈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对着龙椅重重叩首:“臣知罪!臣知罪!但臣今日冒死闯殿,只为求陛下开恩,饶过小女清辞!”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全然没了往日在吏部大堂上的威严。“陛下,小女年少无知,冲撞圣驾,是臣教导无方,臣愿代女受过!求陛下收回成命,不要将她送往匈奴和亲啊!”
殿内一片哗然。
谁都知道沈尚书最疼这个独女,视若掌上明珠,可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在朝堂之上,放下所有身段,为女儿跪地求情。
萧彻看着阶下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臣,想起记忆中原主对沈清辞的倾慕,想起沈明当年在二皇子与自己之间的摇摆不定,眼神冷了几分:“沈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沈清辞辱骂君王,按律当斩,朕饶
她性命,已是法外开恩,何来收回成命一说?”
陛下!”沈明猛地抬头,额头磕得红肿,却浑然不觉,“匈奴苦寒,蛮夷之地,清辞她自小娇生惯养,去了那里,岂有活路?求陛下看在臣侍奉先帝多年的份上,看在沈家世代忠良的份上,给她一条生路吧!”
他说着,又连连叩首,“砰砰”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很快,额头便渗出血迹。
“世代忠良?”萧彻冷笑一声,指尖轻叩龙椅扶手,“沈大人怕是忘了,令千金心心念念的齐哈尔,可是二皇子的亲信,而二皇子,是谋逆之罪!沈大人与齐哈尔过从甚密,朕尚未追究,已是念及旧情,你反倒来责问朕?”
沈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齐哈尔的事是软肋,却没想到陛下会当众点破。“臣……臣与齐哈尔只是……只是同乡之谊,并未参与谋逆啊!求陛下明察!”
“明察?”萧彻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像鹰隼盯住猎物,“那朕倒要问问沈大人,十二年前,废太子府中流出的那批莲花符,为何会出现在齐哈尔的书房?你与废太子曾是师生,对此事,又该如何解释?”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废太子谋逆案是皇室禁忌,多年来无人敢提,陛下竟在早朝之上,将此事与沈明、齐哈尔联系起来?
沈明的身子剧烈一颤,脸色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陛下……臣……臣不知……”
“不知?”萧彻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御座台阶,“朕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齐哈尔是废太子旧部的后人,你庇护他,纵容女儿与他交往,甚至暗中资助二皇子,莫非是想借着二皇子的手,为废太子翻案?”
“臣没有!臣绝无此意!”沈明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陛下,臣对大曜忠心耿耿,对陛下更是绝无二心啊!求陛下不要听信谗言!”
他知道,一旦被扣上“为废太子翻案”的帽子,沈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萧彻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冷笑。他故意提及废太子和莲花符,就是要试探沈明的反应。看他这般失态,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有没有此意,朕自会查明。”萧彻缓缓坐下,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至于沈清辞,三日后准时启程,不必再议。”
“陛下!”沈明绝望地嘶吼,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竟想冲向龙椅,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沈明!你还敢在朝堂之上放肆!”萧彻厉声喝道,“来人,将沈明拖下去,革去吏部尚书之职,暂押天牢,听候发落!”
“陛下!臣冤枉啊!陛下——!”沈明被侍卫架着往外拖,凄厉的哭喊声在殿内回荡,直至消失在殿外。
殿内一片死寂,百官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他们看着龙椅上那个年轻的帝王,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位新皇不仅手段凌厉,更是心思深沉,对任何潜在的威胁,都绝不会心慈手软。
萧彻目光扫过阶下众人,看着他们或恐惧、或敬畏的神情,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敲打沈明,不仅是为了报复沈清辞,更是为了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和废太子旧部。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任何试图挑战皇权的人,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户部尚书,”萧彻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继续奏报漕运事宜。”
户部尚书一个激灵,连忙出列,声音都有些发颤。
朝会继续进行,只是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
退朝后,萧彻回到御书房,小禄子端来参茶,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沈大人毕竟是两朝元老,就这么关入天牢,会不会……”
“会不会让其他老臣寒心?”萧彻接过茶盏,吹了吹浮沫,“寒心总比养虎为患好。沈明与废太子渊源太深,齐哈尔又是他牵线给二皇子的,不敲打敲打,他不知道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他顿了顿,看向小禄子:“派人去天牢盯着沈明,看看谁会去探望他。另外,沈清辞那边,也盯紧了,别让她出什么岔子。”
“奴才明白。”小禄子应道。
萧彻喝了口参茶,目光落在窗外。三日后,沈清辞就要启程前往匈奴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坚持,或许是为了彻底斩断原主那份不该有的情愫,或许是为了逼出废太子的旧部,又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一想到沈清辞那双绝望的眼睛,他的心头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微发疼。
“对了,”萧彻忽然开口,“齐哈尔那边,怎么样了?”
小禄子的脸色僵了一下,低声道:“回陛下,还活着,只是……不太好。整日不言不语,眼神呆滞,像个傻子。”
萧彻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禄子退下后,御书房里只剩下萧彻一人。他拿起案几上的莲花铜符,指尖摩挲着上面冰冷的纹路。
废太子、沈明、齐哈尔、莲花符……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缠绕。他隐隐觉得,沈清辞的和亲,或许不仅仅是一场报复,更可能是这盘大棋中,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而他,必须确保这枚棋子,能按他的心意走下去。
三日后的清晨,沈清辞将如期踏上前往匈奴的路。而天牢中的沈明,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萧彻握紧了手中的铜符,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