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在偏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俞欣刚梳洗完毕，小禄子就领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进来了。
“俞小姐，这是翠儿，以后就让她伺候您的起居。”小禄子笑得眉眼弯弯，“翠儿是宫里的老人了，手脚麻利，性子也活络，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
翠儿连忙上前给俞欣行礼，声音脆生生的：“奴婢翠儿，见过俞小姐。”
俞欣看着她，见她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几分稚气，眼神却很亮，便温和地点点头：“起来吧。”
小禄子又交代了几句，便忙着去伺候萧彻了。殿内只剩下俞欣和翠儿，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翠儿是个会看眼色的，见俞欣对着窗外发呆，便主动上前沏了杯茶：“俞小姐，这是今年的新茶，您尝尝？”
俞欣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轻声道：“多谢。”
“小姐客气了。”翠儿笑着说，“奴婢听说小姐是从江南来的？江南是不是像画里一样，到处都是小桥流水呀？”
俞欣被她好奇的样子逗笑了，点了点头：“嗯，是挺美的，就是这几年水灾多，日子不好过。”
“那小姐来京城就对了！”翠儿眼睛一亮，开始滔滔不绝，“京城可热闹了，尤其是逢年过节，街上摆满了玩意儿，还有各种好吃的，像糖画儿、驴打滚，您肯定没吃过……”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把京城的趣闻讲给俞欣听，倒也驱散了不少陌生感。俞欣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句，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些。
聊了一会儿，翠儿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俞欣：“小姐，跟您说个事儿，您可别告诉别人呀。”
俞欣挑眉：“什么事？”
“咱们陛下登基快一个月了，后宫里还空着呢！”翠儿的声音里带着点神秘，“别说皇后了，连个妃子、答应都没有，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少有的。”
俞欣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心中有些诧异。她虽在乡野长大，却也知道帝王后宫向来人多，像萧彻这样登基后不近女色的，确实少见。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谁知道呢。”翠儿撇撇嘴，“有的说是陛下心里有人，就是前阵子被送去匈奴和亲的沈小姐；有的说陛下忙于朝政，没心思管这些；还有的说……陛下是怕后宫干政，毕竟前朝就出过太后把持朝政的事。”
她顿了顿，又凑近了些，眼神里带着八卦的光芒：“不过奴婢觉得，这些都不对。依奴婢看呀，陛下是在等您呢！”
俞欣的脸“唰”地红了，连忙摆手：“别瞎说，我……我就是个乡野女子，怎么可能……”
小姐您可别这么说！”翠儿打断她，“您是俞将军的女儿，陛下又亲口提了先帝定下的娃娃亲，这往后啊，您肯定是要进后宫的。说不定……就是皇后呢！”
“休要再提！”俞欣的声音有些急，脸颊烫得厉害。她从未想过做什么皇后，只想安稳地为爹爹平反，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
翠儿见她真急了，连忙闭了嘴，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啊小姐，奴婢不该乱说。”
俞欣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摇摇头：“没事。”
只是经翠儿这么一说，她的心思却乱了。萧彻后宫空悬，真的是因为她吗？还是像翠儿说的，另有原因？
她想起昨晚萧彻看她的眼神，想起他说“你很像一个故人”，心头更是乱糟糟的。那个故人，到底是谁？
正思忖着，殿外传来脚步声，小禄子走了进来：“俞小姐，陛下处理完政事了，让您过去一起用晚膳。”
俞欣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却被翠儿悄悄拉了拉衣袖。翠儿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陛下的旨意不能违。
俞欣咬了咬唇，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回内室换了件衣服，还是那件月白色的襦裙，只是梳了个更整齐的发髻。翠儿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赞叹：“小姐穿这身真好看，陛下见了肯定喜欢。”
俞欣的脸又红了，瞪了她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跟着小禄子往萧彻的寝宫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宫女太监，见了她都低着头行礼，眼神里却带着好奇和探究。俞欣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不自在，只能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到了寝宫门口，萧彻正在廊下等她。他换了件常服，墨色的锦袍上绣着暗纹，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见俞欣过来，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了？”
“嗯。”俞欣点点头，不敢看他。
“进去吧，晚膳备好了。”萧彻侧身让她进去，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没多问。
寝殿内的桌上摆满了菜肴，大多是江南口味，显然是特意为俞欣准备的。俞欣看着那些熟悉的菜式，心里微微一动。
“尝尝这个，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萧彻给她夹了一块鱼。
“多谢陛下。”俞欣小声道，低头慢慢吃着。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偶尔有一两句对话，气氛算不上热烈，却也不尴尬。俞欣渐渐放松下来，想起翠儿的话，忍不住抬头问：“陛下，后宫……当真空着吗？”
萧彻正在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她，眼神里带着笑意：“怎么突然问这个？”
俞欣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就是……随便问问。”
“是翠儿跟你说的吧？”萧彻猜到了，轻笑一声，“她的嘴，比谁都快。”
他放下筷子，看着俞欣：“后宫确实空着。一来是刚登基，朝政繁忙，没心思管这些；二来是……朕不想为了平衡势力，娶那些世家女子。”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认真起来：“朕要的，是能陪在身边，知冷知热，而不是满脑子算计的人。”
俞欣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敢抬头看他，只能假装专心吃饭，耳根却红透了。
萧彻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吃饭，觉得这顿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香。
晚膳过后，萧彻送俞欣回偏殿。走在寂静的宫道上，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明日朕休沐，带你去御花园逛逛？”萧彻忽然说。
俞欣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温和，不像个威严的帝王，反倒像个寻常的世家公子。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好。”
萧彻笑了，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送到偏殿门口，俞欣正要进去，萧彻忽然叫住她：“俞欣。”
“嗯？”
“那件月白色的襦裙，很适合你。”他看着她，认真地说。
俞欣的脸瞬间又红了，慌忙说了句“陛下快回吧！外面凉”，便快步走进了殿内，连门都忘了关严。
萧彻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直到殿内的灯熄灭，才转身离开。
回到寝宫，小禄子见他心情好，便笑着说：“陛下，看您和俞小姐相处得挺好，奴才就放心了。”
萧彻瞥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小禄子嘿嘿一笑，不敢再多说。
萧彻坐在灯下，拿起那枚玉魂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脑海里却浮现出俞欣穿着月白色襦裙的样子，还有她泛红的脸颊、耳根……
他忽然觉得，或许有个皇后，也不错。
而偏殿内，俞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萧彻那句“很适合你”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让她心跳不已。
她摸了摸枕边的“忠”字玉佩，又想起那个木盒。或许，她真的可以试着相信他？试着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命运？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脸上，映出她眼底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深宫之路，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温暖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