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亮，翠儿就兴冲冲地掀了帘子进来，手里捧着一套新衣裳：“小姐您看，这是尚衣局刚送来的，说是陛下特意让人赶制的！”
那是件浅碧色的罗裙，裙摆绣着细碎的迎春花，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阳光透过纱质的衣料照进来，泛着淡淡的柔光。俞欣伸手摸了摸，料子滑爽得像流水，比昨日那件月白襦裙更显精致。
“陛下……不必如此费心的。”俞欣看着那身衣裳，心里有些不安。萧彻待她太过不同，让她总觉得受之有愧。
“陛下这是看重您呀！”翠儿手脚麻利地帮她梳妆，嘴里不停念叨着，“您看这花色，多衬您的肤色，等会儿去御花园，配上那些刚开的迎春，保管好看！”
俞欣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再拒绝。等穿戴整齐，对着铜镜一看，连自己都愣了愣——浅碧色的罗裙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丽，左眉梢的小痣在鬓边若隐若现，竟有了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娇俏。
刚收拾妥当，小禄子就来了：“俞小姐，陛下在御花园的暖阁等着您呢。”
俞欣跟着小禄子穿过回廊，一路往御花园去。此时正是初春，园子里的迎春开得正盛，鹅黄色的花串爬满了廊架，风一吹，落得满身都是。
暖阁里烧着炭，暖意融融。萧彻正坐在窗边看书，见她进来，便放下书卷起身：“来了？”
“嗯。”俞欣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常服，没戴冠，只用一根玉簪束着头发，少了些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外面风大，进来坐。”萧彻指了指窗边的软榻，“翠儿说你喜欢吃甜食，让人做了些江南的糕点。”
软榻旁的小几上摆着个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桂花糕、定胜糕、杏仁酥，都是江南常见的点心，做得精致小巧，一看就让人有食欲。
俞欣拿起一块桂花糕，入口清甜，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和她小时候在家吃的味道几乎一样。“很好吃。”她由衷地说。
“喜欢就多吃点。”萧彻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也深了些，“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等会儿带你去看看。”
“好。”
两人坐在暖阁里，随意地聊着天。萧彻问起江南的风土人情，俞欣便捡些有趣的讲给他听——比如镇上的老秀才总爱对着柳树作诗，比如下雨天河里的鱼虾会跳到岸边，比如她小时候跟着老仆去采桑叶……
她讲得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萧彻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他忽然发现，抛开“忠臣之女”“娃娃亲”这些身份，俞欣本身就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她不谙世事，却不愚蠢；她有自己的坚持，却不固执；她经历过苦难，眼底却依旧清澈。
这样的女子，在勾心斗角的深宫里，像一股难得的清流。
“对了，”萧彻忽然想起一事，“你爹的平反诏书，朕已经让人拟好了，过几日就会昭告天下，恢复俞家的名誉，还会把当年抄没的家产还给你。”
俞欣握着糕点的手猛地一顿，眼眶瞬间红了。这么多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为爹爹平反，此刻终于听到这句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谢谢……谢谢陛下。”她哽咽着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萧彻递给她一块帕子，有些无奈：“怎么又哭了？该高兴才是。”
“我是高兴的。”俞欣擦着眼泪，脸上却带着笑，“我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萧彻的心头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想像安抚孩子一样拍拍她的头，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俞家了。”
俞欣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萧彻脸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眼神温柔，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留在这深宫里，也不是什么坏事。
“陛下，梅花开得正好，咱们去看看吧？”俞欣主动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快。
“好。”
萧彻陪着她走出暖阁，沿着石板路往梅园走去。路上遇到几个宫女太监，见了他们都慌忙低下头，眼神里却带着惊讶——谁都知道陛下性子冷淡，从未对哪个女子如此亲近过。
梅园里的红梅开得如火如荼，远远望去，像一片燃烧的云霞。俞欣走到一棵梅树下，仰着头看花，浅碧色的罗裙在红梅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清丽动人。
萧彻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忽然觉得这画面像一幅画——红衣似火，绿裙如碧，美人如花隔云端。
他想起昨晚翠儿的话，又看了看眼前的俞欣，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立她为后，也不错。
他很快就打消了这种念头，感情要讲究循序渐进，不能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