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边关传来急报——匈奴首领巴特尔亲率使团，已过雁门关，不日将抵达京城，说是要为大新帝献上臣服礼。
消息传到紫宸殿时，萧彻正看着俞欣临摹的字帖。她的字带着江南女子的娟秀，却又藏着几分筋骨，像极了她的人。听闻巴特尔要来，他握着字帖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匈奴向来桀骜，怎会突然来朝？”萧彻放下字帖，看向兵部尚书，“巴特尔此人，行事风格如何？”
兵部尚书躬身道：“回陛下，这巴特尔是去年刚上位的首领，年纪轻轻却手段狠辣，吞并了周边三个小部落，听说……性子还很古怪。”
“古怪？”
“是。”尚书顿了顿，“据说他不喜欢牧民的乳酪，反倒爱喝中原的茶；不穿皮毛，偏爱绸缎；还有人说，他偶尔会说些没人听得懂的话，像是……‘打工人’‘卷不动了’之类的。”
萧彻的心头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这些词……
他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案几：“知道了。传朕旨意，打开德胜门迎接，安排使团住在驿馆，一切按国宾礼遇。”
“陛下，要不要加派人手防备？”小禄子在一旁低声道，“匈奴人素来狡猾，怕有诈。”
不必。”萧彻摇头，“他若想动手，不会只带使团来。朕倒要看看，这位匈奴首领，到底想做什么。”
三日后，巴特尔的使团抵达京城。
萧彻率百官在德胜门迎接。远远就见一队人马过来，为首的是个高壮的汉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腰束玉带，骑在一匹纯白的骏马上，面容深邃，眼窝比中原人略深，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那便是巴特尔。
他见了萧彻，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脸上带着爽朗的笑，用汉话道：“大新皇帝，久仰。”
萧彻打量着他，见他虽穿锦袍，却总觉得那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违和，尤其是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样式粗糙，倒像是……现代景区里十块钱三个的仿品。
“巴特尔首领远道而来，辛苦了。”萧彻颔首，“宫里已备下宴席，随朕入宫吧。”
“好说好说。”巴特尔笑着应下，目光扫过百官，忽然落在萧彻身后的小禄子身上，眼睛亮了亮，“这位公公看着面善啊。”
小禄子被他看得一愣，连忙躬身：“首领谬赞。”
往宫里走时，巴特尔忽然凑近萧彻，压低声音说了句：“这皇城气派是气派，就是台阶太多，爬着累得慌，还不如坐……咳咳，还不如骑马痛快。”
萧彻的脚步顿了顿。这种抱怨的语气，这种对“累”的直白表述，不像个草原首领，反倒像……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首领若是累了，朕让人备轿。”
“不用不用，”巴特尔摆手，“我就是随口说说，‘生命在于运动’嘛。”
又是一句古怪的话。萧彻的心跳更快了，却面上依旧平静。
到了宫中设宴的太和殿，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巴特尔酒量极好，连着干了三碗烈酒，脸不红气不喘，目光却在席间扫来扫去，像是在找什么人。
酒过三巡，巴特尔忽然拍了拍手，对身后的随从道：“把东西呈上来。”
两个匈奴武士抬着个锦盒上前，打开一看，里面竟跪着个女子，正是半年前被送去匈奴和亲的沈清辞。
她穿着匈奴的服饰，却依旧掩不住眉宇间的憔悴，见了萧彻，眼神复杂，有恨，有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陛下，”巴特尔指着沈清辞，笑得有些无奈，“这女子送还给你。不是我不想要，实在是……家里那位管得严，不让我纳外人，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也是‘妻管严’，没办法啊。”
满朝文武皆是愕然。哪有把和亲公主送回来的道理？还说什么“妻管严”？
萧彻看着沈清辞，又看了看巴特尔那副“身不由己”的模样，忽然觉得他眼中的无奈不似作伪。尤其是“妻管严”三个字，刺耳，却又异常熟悉。
沈清辞被带下去后，宴席的气氛有些微妙。巴特尔却像没事人一样，端起酒杯对小禄子道：“这位公公，刚才看你一直在给陛下倒酒，辛苦辛苦，来，我敬你一杯。”
小禄子哪敢跟匈奴首领喝酒，连忙摆手：“奴才不敢。”
“哎，别客气。”巴特尔笑了笑，目光落在殿角的酒壶上，“你们这宫里的酒，看着就好喝，叫什么名儿？”
小禄子随口答道：“回首领，这是‘宫廷玉液酒’，是御膳房特制的。”
话音刚落，巴特尔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这酒好啊！一看就上档次，得……180一杯吧？”
“噗——”
萧彻刚喝进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落在案上，酒液溅了他一身。
宫廷玉液酒，180一杯？
这不是他穿越前，小品里的台词吗？！
他猛地抬头看向巴特尔，只见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里的爽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震惊、激动，还有一丝确认后的了然。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满朝文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话弄懵了。180一杯？这是什么说法？
只有萧彻和巴特尔知道，这不是什么说法，这是只有他们那个世界才懂的暗号！
巴特尔……他也是穿越来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萧彻脑海里炸开。他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么久，第一次遇到“同类”，还是敌国的首领！
难怪他行事古怪，难怪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难怪他把沈清辞送回来……
萧彻的心脏狂跳，面上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暴露，至少现在不能。
他缓缓拿起酒杯，用袖子擦了擦溅到的酒液，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意味：“首领说笑了，这酒虽好，却不值这个价。”
巴特尔眼中的激动渐渐平复，也端起酒杯，对着萧彻遥遥一敬，笑道：“是我唐突了，陛下莫怪。来，喝酒，喝酒。”
两人相视一笑，杯盏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是这笑声背后，却藏着惊涛骇浪。
萧彻知道，从这一刻起，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这个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匈奴首领，是敌是友？他带着使团来，仅仅是为了认亲，还是另有所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