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巴特尔以“想见识大新风土人情”为由，婉拒了百官的陪同，只向萧彻提出“单独聊聊”的请求。
萧彻心中了然，将他引至御花园深处的一处密室。这密室是先帝时期修建的，墙壁由精钢混合糯米汁浇筑，隔音效果极好，是商议机密的绝佳之地。
刚关上门，巴特尔身上那股草原首领的爽朗便淡了几分，搓了搓手，用现代话低声道：“兄弟，可算找着机会单独唠了。昨儿在大殿上，我那话一出口，你那反应，我就知道没跑了——你也是穿过来的吧？”
萧彻没否认，点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早半年。”巴特尔往石凳上一坐，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口，“说来也邪门，我前一秒还在加班改方案，下一秒就掉草原上了，正好砸在老匈奴王的帐篷里，稀里糊涂就成了什么继承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呢？穿成皇帝，比我舒坦多了。”
“舒坦？”萧彻挑眉，“你试试天天处理奏折，还要防着刺杀和谋逆？”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穿越的孤独与荒诞，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共鸣的出口。
笑过之后，巴特尔的神色凝重起来：“跟你说正事。你在这宫里待着，听说过‘莲卫’吗？”
萧彻心头一紧：“废太子的旧部，怎么了？”
“不止是旧部那么简单。”巴特尔压低声音，“我在草原上收服小部落时，见过他们的人。那些家伙不对劲，眼睛是灰蒙蒙的，身上总带着股土腥子味，砍死了还能爬起来，跟他妈丧尸似的。”
萧彻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我亲眼所见。”巴特尔的语气带着后怕，“上个月我围剿一个投靠莲卫的部落，他们的战士中了箭跟没事人一样，最后还是用火烧才彻底解决。后来抓了个活口，逼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在供奉什么‘脏东西’，靠那玩意儿获得力量。”
“脏东西？”
“就是不干净的玩意儿。”巴特尔斟酌着词句，“这世界不对劲，不是正常的古代。我怀疑有超自然力量介入，莲卫就是在利用那些东西搞事。他们不止在草原活动，京城里肯定也有潜伏，不然沈清辞那丫头，我怎么会平白无故送回来？”
萧彻想起沈明的血书，想起那些戴着青铜面具的刺客，还有俞欣父亲留下的半张信纸……线索似乎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你是说，莲卫在和非人的东西合作？”
“八成是。”巴特尔点头，“我这次来，明着是朝贡，实则是想查他们在京城的据点。这玩意儿邪性得很，单个部落或者国家根本扛不住。我想跟你联手，暗中搞个组织，专门对付这些脏东西，你看怎么样？”
萧彻沉默片刻。巴特尔的话太过颠覆，但结合他这段时间的遭遇——能死而复生的刺客、诡异的莲花印记、沈明蹊跷的自尽……由不得他不信。
“可以。”他果断道，“但组织得隐秘，不能惊动朝野。我会派心腹加入，你那边也得选绝对可靠的人。”
“成！”巴特尔一拍大腿，“就等你这句话。具体的章程咱们慢慢琢磨，当务之急是先摸清莲卫和那些脏东西的底细。”
两人又聊了些现代的事，从外卖奶茶说到房贷车贷，仿佛要把积压已久的话全倒出来。直到日头过了正午，才各自收敛情绪，换回那副君臣模样。
离开密室前，萧彻忽然道：“跟我去个地方，见个人。”
他带着巴特尔往偏殿走，路上特意让人取了两身青色的布衣，又让俞欣换上了寻常的布裙。
俞欣见萧彻带了个匈奴首领过来，还让她换衣服，虽满心疑惑，却没多问，只是安静地跟着。
“咱们微服出巡，带你尝尝京城的小吃。”萧彻笑着解释，将一身布衣递给巴特尔，“换上。”
巴特尔愣了一下，随即乐了：“行啊，正想看看这古代的夜市什么样。”
三人换了衣服，萧彻又让小禄子找了个熟悉市井的侍卫引路，悄悄从宫角的小门溜了出去。
刚出宫门，喧闹的人声便扑面而来。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卖糖画的、捏面人的、吆喝着卖包子的……热气腾腾的烟火气瞬间驱散了宫廷的压抑。
“这才叫生活啊！”巴特尔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睛都亮了，拉着个卖糖葫芦的就问，“这玩意儿多少钱一串？”
俞欣看着他咋咋呼呼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穿着布衣却依旧难掩气度的萧彻，忍不住笑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陛下，没有了龙袍的威严，倒像个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
“尝尝这个。”萧彻买了块桂花糕递给她，和宫里的精致不同，市井的糕点更扎实，桂花香也更浓。
俞欣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心里暖暖的。
巴特尔则在一旁吃得不亦乐乎，一手拿着烤串，一手举着糖人，含糊不清地说：“比草原的烤肉好吃！早知道有这日子，我还打什么部落……”
萧彻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在俞欣沾了点糕粉的嘴角，下意识地想伸手帮她擦掉，手到半空又停住，转而递给她一块帕子。
俞欣接过帕子，脸颊微红，低头擦了擦嘴。
三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看杂耍艺人翻跟头，听说书先生讲古，偶尔为了一串糖葫芦的价格和小贩讨价还价。宫墙内的阴谋、莲卫的诡异、异世界的危险，仿佛都被这市井的烟火气暂时隔绝在外。
巴特尔看着萧彻和俞欣之间那微妙的互动，忽然凑到萧彻耳边，用现代话打趣：“可以啊兄弟，刚来就撩上妹子了？这姑娘看着不错，比我那草原悍妻温柔多了。”
萧彻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夕阳西下时，三人往回宫的方向走。巴特尔手里还拎着个纸包，里面是给“家里那位”带的点心。俞欣则捧着个泥哨，是萧彻刚才给她买的，轻轻一吹，呜呜的响。
“今天这事，谢了。”萧彻对巴特尔说。
“谢啥，都是自己人。”巴特尔拍了拍他的肩膀，“组织的事抓紧，我感觉那些脏东西快有动作了。”
萧彻点头。
回到宫门口，三人换回朝服，巴特尔回了驿馆，萧彻则送俞欣回偏殿。
“今天……很开心。”俞欣站在门口，轻声道，手里还攥着那个泥哨。
“以后有空，再带你出来。”萧彻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心里也松快了不少。
目送俞欣进去后，萧彻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市井的烟火气再暖，也掩盖不了潜藏的危机。
莲卫、脏东西、巴特尔的组织……他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
但至少现在，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抬头望向渐暗的天色，握紧了腰间的玉佩。不管这世界有多诡异，他都要守住这烟火人间，守住身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