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离京的第七日,早朝的气氛比往日凝重了数倍。
俞欣穿着一身素色官袍——那是萧彻临走前特意让人赶制的,虽无绣纹,却也衬得她身姿挺拔。她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手里捧着萧彻留下的辅政手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陛下御驾亲征前有旨,”俞欣的声音清越,透过大殿的梁柱传向四方,“淮河水利工程需加快进度,即日起增调三万民夫,由工部统一调度,粮草从江南粮仓调拨,户部需在三日内拟定细则。”
话音刚落,工部尚书便出列反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视:“俞小姐,此事关乎重大,岂是女子能轻易定夺的?增调民夫需考虑地方承受力,江南粮仓刚经历水灾,恐难供应,此事还需等陛下回京再议。”
他话音刚落,几个老臣纷纷附和:
“尚书大人所言极是!女子不懂政务,岂能妄议国计民生?”
“陛下离京前怕是一时糊涂,我等身为肱骨之臣,岂能坐视朝政旁落?”
“依老臣看,不如暂由内阁首辅大人代掌朝政,待陛下归来再做定夺!”
矛头直指俞欣,言语间满是“女子干政”的鄙夷。
俞欣站在那里,迎着满朝文武或质疑或轻视的目光,忽然想起萧彻临走前的眼神——那里面有信任,有期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目光化作底气,缓缓开口:
“诸位大人说臣女不懂政务,敢问尚书大人,淮河下游去年因水患淹没良田多少亩?饿死百姓多少人?”
工部尚书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问,支支吾吾道:“大……大概数千亩,数百人……”
“是八千七百亩良田,三百二十四名百姓。”俞欣的声音陡然提高,字字清晰,“臣女在江南住了十年,亲眼见过水灾过后,百姓趴在泥地里捡拾谷种,见过父母抱着饿死的孩子哭到晕厥!如今陛下力推水利,正是为了不让悲剧重演,诸位大人却以‘女子不懂’为由阻挠,难道要等淮河再次决堤,才肯动手吗?”
她目光扫过那几个附和的老臣:“至于江南粮仓,臣女已让人查过,虽有损失,但储备仍够支撑工程。若诸位大人不信,可即刻派人去查,若有虚言,臣女甘愿领罪!”
一番话掷地有声,大殿内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江南女子,竟对灾情了如指掌,言辞间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气。
户部尚书见状,连忙打圆场:“俞小姐息怒,此事确实紧急,臣这就去拟定细则。”
俞欣却没就此打住,目光落在那位提议让首辅代政的老臣身上:“李大人说女子不能干政,敢问大曜律例哪一条写了‘女子不得辅政’?陛下的手谕在此,盖着传国玉玺,难道诸位大人要抗旨不遵?”
她上前一步,将辅政手谕高高举起,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明黄的卷轴上,玉玺的红印格外刺眼:“陛下信任臣女,臣女便不能让陛下失望!水利工程必须按旨推行,谁若再敢阻挠,休怪臣女以‘抗旨’论处!”
最后几个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如刀,竟让那须发皆白的李大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臣……臣遵旨。”李大人嗫嚅着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其他原本想发难的大臣见势不妙,也纷纷躬身应和,大殿内的气氛彻底逆转。
俞欣看着鸦雀无声的百官,手心已全是冷汗,后背的官袍也被浸湿。她知道,今日这一关算是过了,但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散朝。”她收起手谕,转身走出大殿,脊背挺得笔直。
刚走出紫宸殿,就见沈清辞站在廊下等她,脸色复杂:“你……很厉害。”
俞欣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只是在做陛下交代的事。”
“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沈清辞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那些老臣里,有莲卫的人,我在匈奴时见过其中一个,他跟戴青铜面具的人私下接触过。”
俞欣心头一紧:“是谁?”
“暂时不能确定。”沈清辞摇摇头,“但他们肯定会找机会对付你,你要小心。”
说完,她转身匆匆离开,仿佛刚才的提醒只是一时兴起。
俞欣站在廊下,望着沈清辞的背影,眉头紧锁。沈清辞的话是真是假?若老臣中真有莲卫,那京中的局势,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
“小姐,您刚才太厉害了!”翠儿从后面跑过来,满脸崇拜,“那些老顽固被您说得哑口无言,真是大快人心!”
俞欣却笑不出来,她摸了摸袖中萧彻留下的密信,上面写着“若遇急事,可启用通魔司暗线”。看来,是时候让通魔司的人查查那些老臣了。
她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是萧彻所在的方向。不知他在草原是否安好,是否也正面临着棘手的困境。
“翠儿,”俞欣轻声道,“去告诉通魔司的人,查最近与西域商队有来往的官员,尤其是工部和户部的。”
“是!”
风吹过宫墙,卷起几片落叶,俞欣握紧了手中的手谕。她知道,自己不仅要守住这朝堂,更要守住萧彻归来的路。哪怕前方布满荆棘,她也必须走下去。
而此刻的朝堂暗处,李大人正与几个老臣密谋。
“这丫头太碍事了,必须想办法除掉。”李大人阴沉着脸,“等莲卫的人从草原回来,就让她……消失。”
旁边的官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要不要现在动手?用阴煞石……”
“不行。”李大人摇头,“玄清老道留下的人盯得紧,不能暴露。再等等,等草原那边有了结果,这京城,自然还是我们说了算。”
几人相视一笑,眼中的贪婪与阴狠,在阴影中悄然蔓延。
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京城的宫墙内外,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