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是被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逼醒的。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窗外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天阙广场的喧嚣和那神秘女侠清冷的声音。
“你也来了？”
是谁？她到底是谁？
陈默用力晃了晃像是被灌了铅的脑袋，梦境里那种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清晰地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比在现实里跑完一千米还累，是一种精神上的深度耗竭。
他跌跌撞撞地下床，冲到厨房灌了一大杯凉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才感觉灵魂稍微归位了一点。
不行了，顶不住了。
这“梦境管理员”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白天要应付学业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晚上还要在赛博武侠世界里打工、潜行、被神秘女侠搭讪……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用！
他需要倾诉！需要外援！再一个人憋下去，他怕自己哪天在梦里或者现实里彻底分裂了。
而最佳（也是唯一可能相信他鬼话的）倾诉对象，只能是王胖子。
他抓起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了王胖子的电话。
“喂……胖子……”
电话那头传来王胖子睡意朦胧、还带着点游戏背景音的声音：“我靠默哥，这才几点？扰人清梦犹如杀人父母懂不懂……你声音咋这德行？跟被女鬼吸了阳气似的？”
陈默有气无力：“别废话……出来，老地方早餐店，我请客。”
一听“请客”，王胖子的声音瞬间清醒了八度：“哟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行！胖爷我马上到！给我点两份豆皮！”
……
半小时后，学校后街那家烟火气十足的早餐店里。
王胖子风卷残云般干掉了两份豆皮、一碗热干面、外加三个面窝，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这才抹了抹油乎乎的嘴，看向对面魂不守舍、黑眼圈快掉到下巴的陈默。
“默哥，你这状态不对啊，”王胖子凑近，小眼睛眯着，闪烁着福尔摩斯般的光芒，“这几天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上课走神，下课溜号，跟晓晓姐和楚女神说话都心不在焉的……昨晚干嘛去了？通宵学习？不像。通宵打游戏？你也没那瘾。”
他摸着下巴，压低声音：“该不会是……夜里去做贼了？还是说，情感问题过于纠结，导致内分泌失调，神经衰弱？”
陈默扒拉着碗里几乎没动的面条，叹了口气：“比那复杂多了……”
“复杂？”王胖子来劲了，“来，跟胖爷说说，到底咋回事？是不是跟晓晓姐和楚女神有关？我早就看出你小子最近桃花债缠身！”
陈默犹豫了一下，斟酌着用词：“胖子，你相信……人能进入别人的梦境吗？”
王胖子刚喝进去的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他瞪大眼睛：“哈？梦境？默哥，你这中二病是不是晚期扩散到脑干了啊？还入梦？你当是拍《盗梦空间》呢？”
陈默就知道是这反应，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就当我是中二病吧。但我最近……确实‘经历’了一些很奇怪的‘梦’，特别真实，特别累。而且……梦里有楚惜月，有苏晓晓，还有……林小雨。”
“林小雨？”王胖子愣了一下，“就那个戴眼镜、文文静静的初中同学？她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说来话长……”陈默含糊道，“总之，在梦里，她们三个……身份都很奇怪，楚惜月是女帝，苏晓晓是花魁，林小雨是女侠……”
“噗——咳咳咳！”王胖子这次真呛住了，捶着胸口，脸憋得通红，“女……女帝？花魁？女侠？默哥你这梦……够劲爆啊！角色扮演玩得挺花啊！下次能不能给胖爷我安排个霸道王爷或者武林盟主的角色？”
陈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没跟你开玩笑！而且，最近这个梦特别真实，我甚至能在里面跟人交流，打工，还差点去参加一个什么‘舞林大会’……”
“等等！打工？”王胖子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在梦里打工？打什么工？”
陈默下意识回答：“帮一个小贼修东西，换点情报和‘伙食费’……”
说完他就后悔了。
王胖子的小眼睛瞬间迸发出堪比探照灯的光芒，他猛地一拍桌子（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兴奋：
“我懂了！”
陈默心里一咯噔：“你懂什么了？”
王胖子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陈默脸上，用一种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语气说道：“默哥！你露馅了！”
“你最近现实里，是不是跟这三位女生都有接触？楚惜月就不说了，你暗恋人家多久了。苏晓晓，最近跟你走得特别近，又是让你当力工又是让你请奶茶的。林小雨，你前两天还特意在校门口等她，问什么怀表、钥匙的旧事！”
王胖子越说越激动，手指头都快戳到陈默鼻子了：“然后你就开始做这种离奇的、包含她们三个的梦！还在梦里打工、搞情报？这说明什么？”
陈默被他连珠炮似的话砸得有点懵：“说明……什么？”
“说明你小子的潜意识，正在加班加点地处理你这复杂的感情问题啊！”
王胖子一副“我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你白天跟她们接触，获取信息，晚上你的大脑就开始编故事，把她们塑造成不同的角色，放在一个虚拟世界里，让你去‘体验’，去‘攻略’！打工？
那象征着你在这段复杂关系里付出的精力！伙食费？那代表你情感上的消耗！”
王胖子为自己的“精妙”推理陶醉了：“高啊！默哥！别人处理感情问题顶多失眠，你倒好，直接给自己开了个沉浸式模拟恋爱游戏副本！还是赛博武侠风格的！牛逼！”
陈默听得目瞪口呆。
他不得不承认，王胖子这番从现实主义心理学角度出发的推理，逻辑上居然特么的能自洽！而且听起来比他那个“靠怀表入梦”的说法靠谱一万倍！
难道……真的是我自己潜意识搞的鬼？怀表只是个心理暗示？
不，不对。那些细节太真实了，林小雨哥哥的话，外公的影像……这些都不是他平时会想到的东西。
但他没法跟王胖子解释怀表的存在。外公说过“小心”，林小晨的遭遇更是前车之鉴。这怀表似乎有着某种规则，随意透露它的秘密，可能会引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他张了张嘴，看着王胖子那“快夸我聪明”的胖脸，最终把关于怀表的话咽了回去。
“可能……可能真是你说的这样吧。”陈默顺着他的话，露出一副“被你发现了”的疲惫表情，“就是这‘梦’太真实，太累了，搞得我现实里都没精神。”
王胖子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理解！同时处理三条支线，是挺耗CPU的。要胖爷我说，你就干脆在梦里选一个攻略完事！比如……楚女神？在梦里当上凤君，走上人生巅峰，说不定现实里就有勇气表白了呢？”
陈默：“……滚。”
他看着王胖子那张写满“我已洞察一切”的胖脸，心里五味杂陈。
胖子以为他找到了真相，却不知道他离真正的真相，还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
怀表的秘密，梦境的真相，依旧沉重地压在他一个人肩上。
他现在只确定一件事：那个赛博武侠梦，必须再去一次。不仅要找到林小雨和苏晓晓，还要搞清楚那个神秘女侠到底是谁，以及……楚惜月，为何会下达那样一个命令。
这梦，真是做得身心俱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