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门被撞开时，金属合页发出刺耳的哀鸣。黄毛男生被人群推搡着往前踉跄，手里的撬棍“当啷”掉在地上，正砸在林北那个蓝色储物箱的锁扣上。
“快看！在这儿！”有人喊了一声，十几道目光瞬间钉在那个半旧的储物箱上。箱子侧面贴着张褪色的便利贴，上面是林北清秀的字迹：“夜班钥匙在最上层隔层”。这是他刚来时贴的，没想到现在成了“英雄遗物”般的存在。
两个举着摄像机的记者挤到最前面，镜头怼着箱子拍个不停。张叔举着扫帚想拦，却被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推开——那男人手背上纹着只乌鸦，正是暗阁派来的眼线。
“撬开看看！说不定有赵氏集团的黑料！”不知谁喊了一句，立刻有人递来新的撬棍。黄毛男生被推到箱子前，看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锁，突然想起林北每次换班时，都会把箱子擦得干干净净，连边角的灰尘都不放过。
“别碰！”苏清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她身后的西装男已经亮出了警官证——原来他们根本不是工商的人，而是市局派来保护现场的便衣。
可已经晚了。鸭舌帽男人抢过撬棍，猛地往下一压，锁扣应声而断。箱子盖被掀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摄像机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秘密文件，没有藏着证据的U盘，只有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T恤，领口都磨出了毛边；半包抽纸，包装被手指摩挲得发亮；还有个用橡皮筋捆着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兼职笔记”四个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怕别人认出。
鸭舌帽男人一把抢过笔记本，粗暴地扯断橡皮筋。笔记本散开时，几张夹在里面的收据飘了出来——有修冰柜的零件费，有换灯泡的发票，最贵的一张是买拖把的，金额29块5。
“就这？”有人失望地咋舌，“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天秘密呢。”
黄毛男生捡起一张收据，上面有林北用红笔标注的小字：“张叔说这拖把太费钱，下次试试批发价。”他突然想起上个月仓库漏水，林北蹲在地上用旧T恤擦了三个小时，最后只笑着说“就当锻炼身体”。
这时，笔记本被传到了眼镜女生手里。她颤抖着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复仇计划，而是一行温暖的字迹：“今天帮张叔修好了冰柜，他非多给我五十块。买了两个肉包当宵夜，热乎的。原来平凡的日子，也能攒出沉甸甸的温度。”
下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标注着日期——正是林北来便利店兼职的第一天。
第二页写着：“小周忘关咖啡机，差点烧起来。帮他收拾残局时被烫了下，他非要请我喝可乐。冰可乐在夏天真好喝，比打赢拳赛还爽。”后面画了个冒着气泡的可乐杯。
翻着翻着，眼镜女生的眼泪突然掉在纸页上。有一页写着：“看到苏清月来买关东煮，她总喜欢加两份萝卜。今天多留了几块，希望她能吃够。”字迹比平时重了些，像是写的时候格外用力。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那些举着摄像机的记者放下了机器，挤在前面的网红收起了自拍杆。鸭舌帽男人捏着笔记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证据”，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的生活碎片，却比任何惊天秘密都让人窒息。
“他……他就是个普通人啊。”马尾女生突然哽咽着说。她想起林北帮她搬沉重的饮料箱，想起他替迟到的同事顶班，想起他每次吃饭都只买最便宜的盒饭，却会把鸡腿分给门口的流浪猫。
张叔拄着扫帚，看着那些散落的收据，突然老泪纵横。他想起林北说“修冰柜比打拳简单”时的笑容，想起这小子总把“省点钱”挂在嘴边，原来那些被他当成“抠门”的细节，全是一个年轻人在认真生活的痕迹。
苏清月弯腰捡起那件磨破领口的T恤，指尖触到布料上熟悉的温度。她想起林北穿着这件T恤在图书馆刷题的样子，想起他穿着这件T恤在雨夜送她回家的背影。原来那些被她误以为“平凡”的瞬间，全是他小心翼翼藏起的锋芒。
“把东西收好。”便衣警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这是公民的个人物品，谁也不能动。”
鸭舌帽男人还想争辩，却对上苏清月冰冷的眼神。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支录音笔，正是录下王大海醉话的那支，此刻正对着他：“暗阁的人，也敢在警察面前放肆？”
男人脸色骤变，狠狠瞪了眼地上的笔记本，转身钻进人群消失了。
仓库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便利店的几个同事和张叔。黄毛男生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回储物箱，突然发现箱底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林北和一群拳馆学员的合影，他站在最边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训练服，笑得露出牙齿，和在便利店时一模一样。
“原来他真的什么都没藏。”眼镜女生轻声说，指尖抚过照片上林北的脸。
张叔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收银台，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这是林北的工资，我一直没给他。他总说‘先存着’，现在看来……”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把信封放进储物箱，轻轻合上盖子。
阳光透过仓库的气窗照进来，在箱子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黄毛男生突然觉得，这个半旧的储物箱变得无比沉重，像是装着整个世界的平凡与滚烫。
苏清月走出仓库时，手机收到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别让他们碰我的东西，麻烦了。”她抬头望向街角，仿佛能看见那个穿着白T恤的身影，正背着双肩包，像所有普通大学生一样，消失在人流里。
原来所谓无敌，从来不是能徒手掰弯钢管，而是能在刀光剑影里，依然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