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大厅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将阳光切割成晃动的光斑。林北靠在柜台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台面，节奏与陈天阳在视频里的叩桌声重叠——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凛，难道连细微的习惯，都能在阴谋的浸染下变得相似？
“林先生，这边请。”金丝眼镜经理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他引着林北走向VIP区域，路过角落时，那两个黑西装男人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林北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们耳后的微型耳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暗阁的追猎者果然来了，动作比想象中更快。
VIP室的真皮沙发散发着淡淡的皮革味，墙上的电子钟显示九点零七分。林北刚坐下，就听见门外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节奏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陈天阳推门而入时，手里果然把玩着块黄铜牌，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像极了他此刻的表情。
“没想到你真敢来。”陈天阳将黄铜牌扔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今天穿了件灰色中山装，袖口扣得一丝不苟，与格斗场那晚的嚣张判若两人，“林建军的儿子，果然有几分胆色。”
林北没接话，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黄铜牌，与茶几上的那块并排放置。两个蛇形符号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组成个完整的圆，蛇眼处的江城银行标志重叠成一个清晰的图案，像枚精致的印章。
“有意思吧？”陈天阳拿起两块黄铜牌，指尖在拼接处摩挲，“这是当年我们三个合股时做的信物——林建军一块，我一块，赵山那块……呵，估计早就被他融成金条了。”
“你们三个？”林北捕捉到关键信息，“我爸和你们是合股？不是被你们胁迫？”
陈天阳突然笑了，笑声在密闭的房间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胁迫？林建军当年可比谁都积极。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拿下那笔‘特殊订单’，他可是亲自去海关仓库换的货。”
这话像把冰锥刺进林北的心脏。他想起父亲日记里“为了厂子活下去，只能走险招”的字迹，难道所谓的“险招”，真的是主动参与走私？
“不信？”陈天阳挑眉，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泛黄的合同，推到林北面前，“你自己看，这是2002年3月签的，林建军的签名在这儿，红手印还没褪色呢。”
合同上的字迹确实是父亲的，遒劲有力，绝不是伪造。林北的手指抚过签名处，纸面因岁月侵蚀有些发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他突然注意到合同末尾的附加条款：“三方共同保管货物凭证，缺一不可提取。”
“货物凭证就是这个？”林北举起黄铜牌。
“算是吧。”陈天阳端起服务员送来的咖啡，吹了吹浮沫，“准确说，这是打开凭证的钥匙。当年那批货太特殊，我们不得不做三重保险——黄铜牌、保险箱、还有暗阁的授权码。”
“暗阁的授权码？”林北敏锐地抓住重点，“我爸和暗阁也有关系？”
陈天阳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何止有关系。林建军当年可是暗阁在江城的联络员，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能拿到那么多‘特殊渠道’的订单？”
这句话像颗炸弹，在林北脑子里轰然炸开。父亲是暗阁的人？那个渗透都市的黑暗势力，竟然和父亲有着这样深的联系？他想起视频里面具人说的“林建军临死前把东西交给他儿子”，难道父亲不只是受害者，更是这场阴谋的参与者？
“很惊讶？”陈天阳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的声响格外刺耳，“你以为你爸的‘意外’真的是意外？他想私吞那批货，被暗阁发现了，死得一点不冤。”
“你撒谎！”林北猛地站起身，沙发被推得向后滑出半米，“我爸绝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自己看。”陈天阳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十点整，保险箱会准时送到。里面的东西，会告诉你所有真相。”他看了眼腕表，突然笑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赵峰也在来的路上，他说要亲手拿回属于赵家的东西。”
林北心头一沉。陈天阳故意把赵峰引来，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还是另有阴谋？他瞥了眼窗外，黑色轿车又多了两辆，隐约能看到赵峰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正堵在路口，司机正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陈天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赵峰带了二十多个人，手里还有家伙。”
林北没接话，只是悄悄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老鬼刚才发来消息，说苏父已经联系了省厅的老战友，只要拿到证据，就能立刻收网。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支援到位。
“其实我挺佩服你爸的。”陈天阳突然感慨起来，手指在茶几上画着圈，“当年他要是不反水，现在说不定比我还风光。可惜啊，太贪心，非要独吞那批‘特殊钢材’。”
“特殊钢材到底是什么？”林北追问。
陈天阳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那可是能让暗阁都为之疯狂的好东西。”
就在这时，VIP室的门被推开，两个银行职员推着个沉重的保险箱走了进来，金属轮子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保险箱上有三个锁孔，形状正好与黄铜牌匹配。
“时间到了。”陈天阳拿起两块黄铜牌，递给林北一块，“来吧，让我们看看林建军藏了什么宝贝。”
林北盯着锁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能感觉到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赵峰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隐约传来：“人呢？把林北那小子给我交出来！”
“别管他。”陈天阳将黄铜牌插进中间的锁孔，“先看东西。”
林北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黄铜牌对准左侧的锁孔插了进去。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锁芯转动了。
“还差最后一个。”陈天阳看向门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赵峰来得正好。”
话音刚落，门就被一脚踹开，赵峰带着十几个打手冲了进来，手里的钢管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陈叔，你可算帮我把这小子堵着了！”赵峰脸上带着狞笑，看到茶几上的保险箱，眼睛瞬间亮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箱子？”
“是，但还缺你家那块黄铜牌。”陈天阳指了指右侧的锁孔，“你爸没给你？”
赵峰脸色一僵，随即骂骂咧咧道：“那老东西早把牌儿给融了！不过没关系，老子有的是办法打开它！”他挥了挥手里的钢管，“给我砸！”
“慢着！”林北突然开口，“砸了就什么都没了。我知道密码。”
赵峰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你知道？你要是知道，还会等到现在？”
林北没理他，走到保险箱前，输入了黄铜牌背面的数字：7392614。电子锁发出一阵轻微的蜂鸣声，屏幕上跳出“密码正确，请插入最后一块钥匙”的提示。
“看来你爸什么都告诉你了。”陈天阳的眼神冷了下来，“可惜啊，赵家的钥匙没了，这箱子永远也打不开。”
“谁说没了？”林北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抛给赵峰，“这个，是不是你爸的？”
那是枚锈迹斑斑的金属片，形状像半个黄铜牌，边缘有明显的熔铸痕迹。这是林北昨天在城郊仓库的废墟里找到的，当时觉得眼熟，现在看来，正是被熔化的赵家黄铜牌！
赵峰接住金属片，突然脸色大变：“这……这是我爸书房里的镇纸！他说这是黄铜做的，让我别碰！”
“那是因为他不敢告诉你真相。”林北盯着他的眼睛，“这就是被熔化的黄铜牌，你爸早就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故意留了一半。”
陈天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可能！赵山当年明明说已经融成金条了！”
“他骗了你。”林北冷笑，“就像你们骗了我爸一样。”
赵峰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金属片拍在保险箱上：“现在怎么办？这玩意儿都成这样了，怎么开锁？”
“我有办法。”林北从口袋里掏出老鬼给的万能钥匙，其实就是根特制的钢针，“试试这个。”
他蹲下身，将钢针插进右侧的锁孔，手指灵活地转动着。这是他在炼狱格斗场当侍应生时，跟着一个老锁匠学的手艺，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咔哒——”一声轻响，最后一道锁开了。
保险箱的盖子缓缓打开，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金条或机密文件，只有个黑色的金属盒子，盒子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
林北拿起照片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照片上，父亲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和一个戴银色面具的人握手，背景墙上赫然是暗阁的标志！而照片的另一半，竟然与他在父亲日记里找到的那半张完全吻合！
“这……这是……”林北的声音都在颤抖。
“没想到吧？”陈天阳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嘲讽，“你爸不仅是暗阁的人，还是核心成员。这张照片，是他加入暗阁时拍的。”
林北猛地想起父亲日记里的那句话：“面具之下，皆是棋子。”原来父亲早就知道暗阁的真面目，他的反水，或许不是因为贪心，而是想脱离这个黑暗组织？
“特殊钢材呢？”赵峰不耐烦地嚷嚷着，伸手就要去拿黑色盒子。
“别动！”林北一把打开他的手，盒子上有细微的纹路，像是某种机关，“这盒子有问题。”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赵峰脸色大变：“警察怎么来了？”
“我叫的。”林北拿出手机，播放了刚才的录音，陈天阳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那批特殊钢材……暗阁的授权码……”
“你阴我！”陈天阳猛地扑过来，想抢夺手机。
林北侧身避开，顺势将他推倒在地。赵峰带来的打手见状，挥舞着钢管冲了上来。林北抓起茶几上的黄铜牌，侧身躲过当头砸来的钢管，反手将黄铜牌插进打手的胳膊，疼得对方嗷嗷直叫。
“抓住他！”赵峰气急败坏地喊道。
林北没恋战，抓起黑色盒子就往门外冲。他能看到苏清月正站在银行门口，对着他比划着“OK”的手势——支援到了。
“想跑？”陈天阳从地上爬起来，掏出把匕首就追了上来。
林北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将黑色盒子扔给苏清月：“交给苏叔叔！”然后迎着陈天阳冲了上去，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不知死活！”陈天阳狞笑着挥出匕首，寒光直逼林北的胸口。
林北不闪不避，侧身的瞬间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陈天阳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陈天阳疼得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个普通学生？”
林北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寒意让陈天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明白了，林北一直在伪装，这个看似平凡的大学生，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
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林北看着被警察按在地上的陈天阳和赵峰，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虽然抓住了他们，但父亲的真相，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
苏清月跑了过来，手里紧紧攥着黑色盒子：“我爸说这盒子需要特殊工具才能打开，省厅的专家已经在路上了。”她注意到林北的表情，轻声问，“怎么了？”
林北指着照片上父亲与面具人的握手，声音沙哑：“你说我爸当年，到底是身不由己，还是真的……”
“别想太多。”苏清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她指了指黑色盒子，“我有种预感，这里面的东西，会告诉我们答案。”
林北看着盒子上的纹路，突然发现那其实是张微型地图，标注的地点正是江城大学的图书馆。他想起父亲日记里最后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原来父亲早就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了他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