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铁门被风刮得吱呀作响，铁锈碎屑像头皮屑似的往下掉。林北刚把侍应生制服外套脱下来塞进背包，就听见拐角处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像两只偷油的老鼠在磨牙。
“……动作快点，陈哥说了，这批轴承要是赶不上今晚子时的船，咱们俩都得去喂鱼。”说话的人嗓子像吞过砂纸，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林北的脚步瞬间顿住。这个声音……他猛地想起图书馆地下室里，刀疤脸打电话时，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声音就是这样！他飞快地拽了苏清月一把，两人猫着腰躲在堆成小山的消防水带后面，呼吸都放轻了。
苏清月从背包里摸出个巴掌大的录音笔，按下开关时，金属按键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好在通道里风声大，对方并没察觉。
“催什么催？”另一个声音带着不耐烦，“这鬼地方跟迷宫似的，刚才差点踩着特警的警戒线。要不是我把轴承箱伪装成建筑垃圾，早被发现了。”
“少废话，”砂纸嗓啐了一口，“暗阁的码头据点今晚戒严，据说有大人物要来。陈哥特意交代，必须用‘老规矩’交接——就是那个画着蛇头的集装箱，记得吧？”
“知道知道，”另一个声音嘟囔着，“不就是把轴承拆成零件，混在进口汽车的配件里吗？当年赵峰他爹就是这么干的……”
林北的手指猛地攥紧。赵家果然从老一辈就和暗阁勾结！他悄悄探出半张脸，借着应急灯的绿光看清了两人的模样——都是清理队的工装，但其中一个人裤脚卷着，露出脚踝上刺着的蛇形纹身，和地下仓库铁门的图案一模一样。
“说起来，”卷裤脚突然压低声音，“赵峰那蠢货被炸死，是不是有点蹊跷？我听刀疤脸说，引爆器的密码只有暗阁总部知道，怎么会突然提前启动？”
砂纸嗓突然骂了句脏话：“少打听！陈哥说了，这事儿谁都不准提！咱们只要把货送到码头，拿了钱就走人，其他的事轮不到咱们操心。”他顿了顿，突然凑近卷裤脚，“不过我偷偷告诉你，昨晚看见陈哥和戴银色面具的人见面了，就在格斗场后面的废弃车库……”
“银色面具？！”苏清月的呼吸猛地一滞，差点把录音笔掉在地上。林北赶紧伸手按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她掌心的冷汗。
卷裤脚显然也被惊到了：“你没看错？那可是暗阁的高层……陈哥什么时候攀上这种关系了？”
“谁知道呢，”砂纸嗓的声音透着羡慕，“听说陈哥要接赵峰的班，负责江城的走私线。等这批货出手，咱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夹杂着拖动重物的闷响。林北等了足足三分钟，确认通道里没人了，才示意苏清月出来。
“陈哥……会不会是陈天阳？”苏清月的声音还在发颤，录音笔紧紧攥在手里，“我爸说过，当年和赵家合作走私的，就有个姓陈的副手……”
林北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掏出父亲的日记，翻到夹着借书证的那一页。7392614这个编号下面，父亲用红笔写过一行小字：“陈姓，近水楼台，需警惕。”他当时以为是指图书馆的周明，现在想来，恐怕另有所指。
“去废弃车库看看。”林北把日记塞回背包，眼神冷得像冰，“不管这个陈哥是不是陈天阳，银色面具既然出现了，就一定和我爸的案子有关。”
消防通道的尽头连着格斗场的后巷，堆着半人高的黑色垃圾袋，馊臭味差点把人熏晕。林北正想找辆车代步，突然听见巷口传来“嘀嘀”的喇叭声——是辆破旧的三轮车，车斗里堆满了回收的废品，开车的老头戴着顶破草帽，正是周明的邻居王大爷！
“小林？小苏？”王大爷探出头，草帽滑到鼻尖，“你们咋在这儿？刚才看见两个工人鬼鬼祟祟地拖箱子，里面叮叮当当响，不像建筑垃圾啊……”
林北心里一动：“王大爷，您知道格斗场后面的废弃车库在哪吗？我们想找个东西。”
“知道知道，”王大爷拍着车斗，“上来吧，我载你们去。那车库以前是我看的门，后来格斗场老板换人，就废弃了。说起来也邪门，昨晚我收废品路过，看见里面亮着灯，还听见汽车引擎声……”
三轮车“突突突”地往巷深处开，车斗里的塑料瓶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林北看着窗外掠过的废墟，突然想起砂纸嗓的话——把轴承拆成零件混在汽车配件里。他掏出手机，飞快地给老鬼发了条消息：“查江城近一个月的进口汽车配件清单，尤其是来自东南亚的。”
老鬼的回复秒到：“查过了，有批从越南进来的变速箱配件，报关金额是市场价的三倍，收货方是‘江城恒通贸易公司’——法人姓陈。”
林北的瞳孔骤然收缩。恒通贸易……陈天阳的公司就叫这个名字！
三轮车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建筑前停下，铁门锈得只剩个框架，上面挂着块掉漆的牌子：“员工车库，闲人免进”。王大爷指了指里面：“就是这儿，你们小心点，听说有野狗……”
林北谢过王大爷，和苏清月蹑手蹑脚地走进车库。水泥地上有新鲜的轮胎印，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的角落。角落里停着辆黑色SUV，车窗贴着单向膜，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咔嗒。”苏清月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易拉罐，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格外响亮。SUV的车门突然开了条缝，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出来，扔掉了个还在冒烟的烟头。
林北赶紧拉着苏清月躲到立柱后面，心脏跳得像打鼓。他听见车里传来模糊的对话声，其中一个正是砂纸嗓提到的“陈哥”！
“……面具大人放心，轴承今晚一定能运走。”陈哥的声音带着谄媚，“赵峰那蠢货留的烂摊子，我已经收拾干净了，警察那边查不出任何线索。”
“林建军的儿子呢？”另一个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和视频里的银色面具人一模一样，“暗阁的追猎者失手了，这小子不简单。”
“正在找，”陈哥的声音低了些，“我在他常去的咖啡馆放了人，只要他出现，立刻就能……”
后面的话被关车门的声音盖住了。林北听见引擎启动的声音，赶紧从立柱后探出头，正好看见SUV的尾灯消失在车库门口，车身上印着的“恒通贸易”四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光。
苏清月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指着地上的烟头：“你看！”
烟头上印着个金色的蛇形标志，和账本封面上的图案如出一辙。更奇怪的是，烟头没被踩灭，而是特意放在一块白色的瓷砖上，像是在故意留下标记。
林北拿起烟头闻了闻，烟草味里混着股淡淡的檀香——这是印度产的“蛇牌”香烟，市面上很少见。他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写过：“交易对象嗜烟，檀香味，需留意。”
“这个陈哥，绝对和我爸的死有关。”林北把烟头装进证物袋，“而且他在咖啡馆设了埋伏，想引我上钩。”
苏清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那两个人说‘老规矩’交接，会不会和赵家的账本有关？我爸说当年走私案的账本，就是藏在汽车配件里运出去的……”
林北的眼睛亮了。如果暗阁还在用“老规矩”，那账本很可能也用同样的方式藏着！他掏出手机，给老鬼发消息：“查恒通贸易今晚的货运路线，重点查汽车配件运输车。”
回复很快过来：“查到了，今晚十点，三辆集装箱车从码头出发，目的地是邻市的废弃工厂。车牌号是江城A73926……”
林北的呼吸骤然停滞。73926——这是黄铜牌上数字的前六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