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世界与人造世界

作者:白鸦乌鸽 更新时间:2025/11/2 14:22:46 字数:3508

我在这里把真实世界明确定义为[作为吾人感官感受体验的对象],而非[吾人感官感受体验到后,经由人类大脑主观加工,呈现在“眼前”的那个“人造世界”]。

简单说,真实世界是我们身处的世界,“人造世界”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在理论上,吾人可凭借理性和经验到的“人造世界”,推演出真实世界的“容貌”。个体主观的“人造世界”在大多数时候总是从属于、妥协于集体主观的“人造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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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以为自己活在“真实”里——清晨推开窗看到的朝霞、手中咖啡的醇厚香气、街头行人的喧闹声,这些鲜活的感知让我们笃定,眼前的世界就是世界本身。但当我们静下心拆解认知的底层逻辑,会发现一个更本质的命题:我们身处的世界,与我们感知并生活的世界,或许并非同一回事。正如对“真实世界”与“人造世界”的明确界定:前者是作为吾人感官感受体验的对象,是独立于意识之外的客观存在;后者则是感官体验经大脑主观加工后,在我们“眼前”构建的认知图景,是我们日常赖以生存的“生活世界”。这一区分不仅戳破了“认知即真实”的惯性错觉,更揭示了人类认知的本质规律——我们始终在“人造世界”的框架内,以理性和经验为舟,试图驶向真实世界的彼岸,同时又在个体认知与集体共识的张力中,寻找生存与探索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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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理解真实世界与“人造世界”的差异,首先需要回到“感官”与“加工”这两个核心锚点。真实世界的核心属性是“客观性”,它是感官所能触及的对象本身,不依赖于人类的意识而存在。比如桌上的一只陶瓷杯,真实世界中的它,是由特定比例的黏土烧制而成,拥有固定的密度、硬度、导热性,即便没有任何人看到它、触摸它,这些物理属性也不会改变。它是“待感知的原料”,是认知的起点而非终点——我们的眼睛能看到它的白色釉面,手指能感受到它的冰凉质感,耳朵能听到它被敲击时的清脆声响,但这些感官体验只是真实世界的“碎片反馈”,而非真实世界的全部。

而“人造世界”的核心属性则是“主观性”,它是大脑对感官碎片的“重组与解读”。同样是那只陶瓷杯,大脑会根据过往经验赋予它意义:“这是用来喝水的工具”“它是朋友送的礼物,有纪念价值”“它很易碎,需要小心摆放”。这些判断、情感、价值赋予,让原本只是“物理对象”的陶瓷杯,变成了“生活场景中的实用品”“情感载体”。我们每天与“人造世界”打交道:看到红灯会下意识停下,不是因为红灯本身有“禁止”的属性,而是大脑将“红灯=危险=需停止”的集体规则内化为认知;吃到柠檬会觉得酸,不是因为“酸”是柠檬的客观属性,而是味蕾接收的化学信号经大脑加工后,与“酸”的记忆标签对应——我们生活的每一刻,都是在与这些被大脑“定制”过的认知图景互动,而非直接触碰真实世界的本质。

这种分野的关键,在于“认知的中介性”。人类永远无法跳出大脑的“滤镜”直接感知真实世界,就像我们无法用眼睛看到自己的眼球——大脑既是认知的工具,也是认知的边界。真实世界是“存在本身”,而“人造世界”是“存在的镜像”,镜像或许能反映存在的轮廓,但永远无法等同于存在,因为镜像中必然掺杂着镜子本身的纹路(大脑的结构、经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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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人造世界”是认知的镜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永远无法接近真实世界。恰恰相反,“凭借理性和经验到的‘人造世界’,推演出真实世界的‘容貌’”,是人类认知发展的核心路径——这种推演不是“一步到位的复刻”,而是“渐近式的逼近”,需要理性与经验的协同作用。

经验是推演的“素材库”,它为我们提供了感知的重复性反馈,让“人造世界”的镜像逐渐清晰。比如古人对“昼夜交替”的认知,最初的“人造世界”是“太阳绕地球转动”——因为每天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这种重复的感官体验,让大脑构建了“地心说”的认知图景。但随着经验的积累,人们发现了更多“异常”:火星的“逆行”轨迹、不同季节星辰位置的变化,这些与“地心说”不符的感官体验,成为了推演真实世界的“线索”——经验的价值,就在于它能暴露“人造世界”的漏洞,为理性的介入提供入口。

而理性则是推演的“指南针”,它负责对经验素材进行筛选、验证、重构,让认知更接近真实。哥白尼正是基于对星辰轨迹的长期观察(经验),用数学计算(理性)推翻了“地心说”,提出“日心说”——这一过程,本质是用理性修正“人造世界”的偏差:大脑不再将“太阳东升西落”解读为“太阳运动”,而是重构为“地球自转”,新的“人造世界”不仅能解释之前的所有经验,还能预测星辰的运行规律,从而更接近“太阳系结构”的真实容貌。同样,现代科学实验也是理性推演的典型:科学家通过显微镜观察细胞(延伸感官经验),但观察到的图像仍需通过理性分析——比如对比不同细胞的结构、验证实验结果的重复性——才能排除“显微镜误差”“主观观察偏差”等干扰,得出“细胞是生命基本单位”的结论,让“人造世界”向真实世界再迈进一步。

这种推演的本质,是“试错与修正”的循环。每一次经验的积累,都是对“人造世界”的检验;每一次理性的重构,都是对真实世界的逼近。就像地图绘制:最初的地图是基于旅行者的模糊记忆(粗糙的“人造世界”),随着勘探技术的发展(经验升级)和几何知识的应用(理性介入),地图逐渐变得精准,能更准确地反映地形地貌(真实世界)。尽管没有任何一张地图能完全复刻真实的土地,但好的地图总能让我们更准确地抵达目的地——“人造世界”亦是如此,它或许无法等同于真实世界,但能成为我们接近真实的“导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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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认知推演的过程中,个体的“人造世界”并非孤立存在——“个体主观的‘人造世界’在大多数时候总是从属于、妥协于集体主观的‘人造世界’”,这种从属与妥协,既是社会协作的必要条件,也暗藏着认知局限的风险。

集体“人造世界”的核心是“共识”,它是由语言、文化、规则、习俗共同构建的“认知公约数”,为个体认知提供了“基础框架”。语言就是最典型的集体共识:当我们用“树”称呼路边的植物时,不是因为“树”这个发音与植物本身有必然联系,而是集体约定将“具有木质茎干、多年生、能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归为“树”——如果没有这种共识,个体的“人造世界”将陷入混乱:你眼中的“树”可能被他人称为“石”,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将无从谈起。同样,社会规则也是集体“人造世界”的重要组成:“红灯停、绿灯行”“排队购票”,这些规则并非真实世界的客观规律,而是集体为了保障秩序构建的认知约定,个体需要妥协于这些约定,才能融入社会生活——集体“人造世界”就像认知的“通用语言”,没有它,个体的认知探索将成为“孤岛”。

但这种从属与妥协,也可能让个体陷入“认知惯性”,阻碍对真实世界的进一步推演。历史上,“地心说”曾是欧洲中世纪的集体“人造世界”,教会将其与宗教教义绑定,形成了强大的认知权威——当哥白尼提出“日心说”时,个体的“人造世界”与集体的“人造世界”发生了剧烈冲突,哥白尼的学说被斥为“异端”,甚至布鲁诺因坚持“日心说”被烧死在火刑柱上。这说明,当集体“人造世界”与真实世界偏离时,个体的认知突破会面临巨大的阻力——集体共识既能成为认知的“脚手架”,也可能成为认知的“枷锁”。

因此,个体与集体“人造世界”的理想关系,应当是“既要从属,也要超越”。从属是为了获得认知的基础和社会协作的可能,就像我们需要先学会语言,才能用语言表达对世界的新认知;超越则是为了打破集体认知的局限,推动对真实世界的探索,就像哥白尼、达尔文等科学家,在接受集体认知基础的同时,用理性和新经验修正集体认知的偏差,让集体“人造世界”更接近真实。这种“从属与超越”的张力,正是人类认知不断进步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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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清晰地分辨出真实世界与“人造世界”,理解了认知的路径与张力,最终要回归的,是对认知边界的敬畏与探索的谦逊。我们生活在“人造世界”中,这是无法改变的认知现实——但我们不必将“人造世界”等同于真实世界,更不必因认知的局限而放弃探索。

理解两个世界的分野,能让我们避免“认知独断论”:不再固执地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而是意识到每个人的“人造世界”都带着主观滤镜,学会倾听他人的认知,在不同镜像的对比中,寻找更接近真实的可能。理解认知的推演路径,能让我们保持“理性的开放”:既重视经验的积累,也不迷信过往的认知,愿意用新的证据修正旧的判断。理解个体与集体的张力,能让我们在“融入”与“独立”之间找到平衡:既利用集体共识高效生活,也不放弃独立思考,敢于在集体认知中发现漏洞,推动认知的升级。

真实世界的“容貌”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清晰,但探索的过程本身,就是人类认知的意义所在。就像登山者永远无法抵达“绝对的山顶”,但每向上一步,都能看到更广阔的风景——我们在“人造世界”的镜像中,用理性和经验不断调整方向,每一次修正,都是对真实世界的一次靠近,也是对人类认知边界的一次突破。这种带着谦逊的探索,或许就是我们面对认知困境时,最珍贵的生存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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