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主观

作者:白鸦乌鸽 更新时间:2025/11/2 15:06:33 字数:3676

我造了一个新词,叫做集体主观。

我认为金钱、 文化、 习俗、 语言等,很大程度上都是集体主观建构的产物。

这些事物是一种人造客观,不以个体的意志为转移,但以集体的意志为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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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集体主观”这一概念被提出时,它并非简单的术语创新,而是对社会现象本质的精准洞见。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金钱、语言、文化、习俗等事物仿佛拥有天然的“客观性”——我们默认100元纸币能兑换商品,默认“吃饭”而非“饭吃”是正确的表达,默认春节要团圆、端午要吃粽。但这些“客观”并非源于自然规律,而是人类集体在长期互动中建构的产物。“集体主观”恰恰点破了这一核心:那些看似独立于个体的“人造客观”,本质是集体意志的凝聚;它们不随个人想法动摇,却始终受集体共识的牵引。这一概念不仅呼应了社会学中的“社会建构论”,更以通俗的逻辑,为我们拆解了社会运行的底层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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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集体主观建构人造客观”的典型案例,金钱无疑是最直观的样本。货币的物质载体——无论是古代的贝壳、青铜,还是现代的纸币、电子数据——本身不具备任何“价值”属性:一张印有图案的纸,既不能果腹,也不能御寒,但其能流通、能兑换商品的“客观功能”,完全源于集体对它的信任共识。这种信任,正是集体主观的核心内核。

在原始社会,以物易物的交易模式依赖双方对商品价值的直接判断,但随着交易范围扩大,需要一种“通用等价物”来降低成本。此时,某一群体共同认可的贝壳、兽牙成为货币,并非因为它们本身稀有,而是集体默认“持有它就能交换到所需物品”。这种共识一旦形成,金钱便从“主观约定”转化为“客观工具”:个体无法仅凭个人意志改变货币价值——即便有人宣称“我手中的贝壳值十头羊”,若无人认可,这一主张便毫无意义;但集体共识的变动,却能直接撼动金钱的“客观属性”。比如津巴布韦在2008年爆发恶性通胀,100万亿津元纸币连一个面包都买不到,本质是集体对本国货币的信任崩塌,导致金钱的“人造客观”彻底瓦解;而比特币的兴起,更是集体主观建构的极端案例——它没有任何实体载体,仅靠全球投资者对其“去中心化、稀缺性”的共识,便形成了数百亿美元的市值,成为一种新型“数字货币”。

由此可见,金钱的“客观性”本质是集体信任的具象化。这种信任通过制度(如国家央行的信用背书)、市场(如交易双方的默认遵守)不断强化,最终形成一种“非个人能撼动”的人造客观。但它的根基始终是集体主观:当集体不再信任,再坚固的“客观”也会瞬间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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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作为人类沟通的核心工具,同样是集体主观建构的产物。我们习以为常的语法规则、词汇含义,并非“天然正确”,而是某一群体在长期互动中形成的“约定俗成”——这种约定,正是集体主观的体现;而约定一旦固化,便成为约束个体的“人造客观”。

从词汇的诞生来看,每一个新词的出现,都是集体对某一现象达成共识的结果。比如“内卷”“躺平”等网络热词,在2020年前尚未存在,但随着年轻人对职场竞争、生活压力的集体感知加深,这些词汇逐渐成为描述此类现象的“通用符号”。它们从个体的偶然表达,到被大众接受、传播,最终被收入词典,本质是集体主观对社会现实的“符号化建构”。而语法规则的稳定性,更能体现“人造客观”的约束性:汉语中“主谓宾”的语序(如“我吃饭”),英语中“主谓宾补”的结构(如“I make him happy”),没有任何自然规律规定“必须如此”,但个体若随意打破(如说“我吃饭在”“I him happy make”),便会失去沟通能力——因为语言的“客观规则”是集体定的,个体必须遵守才能融入群体。

更重要的是,语言不仅是沟通工具,更是集体认知的“记忆载体”。汉语中的成语“画蛇添足”“守株待兔”,背后承载着古人对“多余行为”“侥幸心理”的批判;英语中的“Rome wasn’t built in a day”,传递的是集体对“积累重要性”的共识。这些符号通过语言代代相传,将集体主观转化为一种“超越个体生命的客观存在”——即便个体不了解成语的起源,也会在使用中不自觉地接受其背后的认知,这正是语言作为“人造客观”的力量:它将集体的智慧、价值观固化为符号,再通过教育、社交传递给每一个个体,让集体主观得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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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金钱是经济领域的人造客观,语言是认知领域的人造客观,那么文化习俗则是行为领域的人造客观。从婚礼仪式到节日庆典,从日常礼仪到道德规范,这些看似“天经地义”的行为模式,本质是集体在历史中逐步建构的“主观共识”,却以“客观约束”的形式规范着个体的行为。

以婚礼为例,中式婚礼中的“拜天地、敬茶”,西式婚礼中的“教堂宣誓、交换戒指”,没有任何一种仪式具备“天然合理性”。中式婚礼的流程,源于古人对“天地认可、家族传承”的集体信仰;西式婚礼的仪式,则与基督教文化中“婚姻神圣”的价值观紧密相关。这些仪式之所以能延续,是因为集体将其视为“婚姻合法性”的象征——个体可以选择简化流程,但若完全背离(如不告知任何人的“隐婚”),往往会面临来自家庭、社会的压力,这便是习俗作为“人造客观”的约束性。再看节日,端午节吃粽子、中秋节赏月,最初可能与祭祀、节气有关,但如今已转化为集体对“传统文化认同”的行为表达:即便有人不知道屈原的故事,也会在端午吃粽子;即便有人不了解“嫦娥奔月”的传说,也会在中秋与家人团聚。这种“不问原因、只随集体”的行为,恰恰说明习俗已从“主观约定”转化为“客观习惯”。

文化习俗的“人造客观”,还具备强大的“身份认同功能”。海外华人在春节时贴春联、舞狮子,并非因为这些行为有实际用途,而是通过遵循集体建构的习俗,强化“我是中国人”的身份认知。这种认同,让分散在全球的华人形成一个“想象的共同体”,而习俗便是维系这个共同体的“客观纽带”。同时,习俗的变化也印证了“人造客观以集体意志为转移”:随着女性地位的提升,传统婚礼中“男尊女卑”的环节(如“跨火盆”“跪谢父母”的不平等姿势)逐渐被简化或修改,这正是集体对“性别平等”的新共识,推动着习俗这一人造客观的演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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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主观建构人造客观”的核心,在于“集体意志”的运作机制。很多人会疑问:“集体意志”是抽象的“所有人的意志”吗?事实上,集体意志并非个体意志的简单叠加,而是“隐性共识”与“显性制度”共同作用的结果——前者是基础,后者是保障,二者共同维系着人造客观的稳定。

隐性共识,是集体在长期生活中形成的“不言自明”的认知。比如我们默认“排队买票”是文明的行为,默认“尊重长辈”是道德的要求,这些共识无需法律强制,却能被大多数人遵守。这种共识的形成,往往与文化传统、社会教育、日常互动有关:父母通过言传身教告诉孩子“要排队”,学校通过德育课传递“要敬老”,最终这些认知内化为集体的“隐性规则”,成为人造客观的根基。

而显性制度,则是将隐性共识转化为“强制规则”的保障。当隐性共识不足以约束个体行为时,法律、政策、规章等显性制度便会介入。比如金钱的流通,不仅依赖集体信任(隐性共识),更依赖国家的“货币法”(显性制度)——法律规定“伪造货币是犯罪”,确保了货币的唯一性和稳定性;再比如语言的规范,除了集体的约定俗成(隐性共识),还有“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显性制度),规定普通话为通用语言,保障了全国范围内的沟通顺畅。显性制度的作用,是将集体主观“固化”为更具约束力的人造客观,避免个体行为的破坏。

集体意志的变动,也往往通过“隐性共识的演变”和“显性制度的调整”实现。比如“垃圾分类”从“少数人的倡导”变为“全民的义务”,先是通过媒体宣传、社区教育形成“垃圾分类有益环境”的隐性共识,再通过“垃圾分类管理条例”这一显性制度,将其转化为强制的人造客观。这一过程,正是集体意志推动人造客观变革的典型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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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主观”概念的价值,不仅在于解码社会现象,更在于让我们反思:那些我们视为“理所当然”的人造客观,是否真的合理?当我们认识到金钱、语言、习俗都是集体建构的结果,便拥有了“改变不合理规则”的主动权——因为人造客观的根基是集体意志,只要集体共识改变,人造客观就能演进。

比如对消费主义的反思:我们是否被“金钱至上”的集体共识绑架?当集体意识到“金钱只是工具,而非目的”,便会重新定义金钱的价值,推动消费观念从“过度消费”向“理性消费”转变;再比如对传统文化的反思:某些习俗(如重男轻女、封建迷信)是旧时代的集体主观建构,当集体共识转向“性别平等”“科学理性”,这些不合理的习俗便会被淘汰或改造。

同时,“集体主观”也提醒我们:个体并非人造客观的“被动接受者”,而是“主动建构者”。每一个人的选择,都在影响着集体共识的走向——你选择排队,就是在强化“排队文明”的共识;你拒绝封建迷信,就是在推动“科学理性”的共识。当足够多的个体做出理性选择,集体意志便会发生改变,进而推动人造客观向更合理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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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主观”与“人造客观”的辩证关系,是人类社会运行的底层逻辑。从金钱的信任共识,到语言的符号传承,再到习俗的身份认同,每一种人造客观都凝结着集体的智慧与选择。它们既约束着个体的行为,也塑造着集体的未来。当我们理解了这一逻辑,便不会再对“客观”抱有盲目的敬畏,而是以更理性的态度审视社会规则,以更积极的行动参与集体建构——因为我们知道,那些看似坚固的人造客观,终究是“我们”共同创造的;而更好的社会,也必将由“我们”的集体意志共同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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