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穗月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呢?虽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能完全称作陌生人,但是的的确确是初次见面,什么我根本不懂,这也太失礼了吧!
真是的,完全被她吓到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我住在两层的公寓楼里,脚踩在生锈的铁架上嘎吱作响,顶棚上挂着的电灯忽明忽暗。我追准钥匙孔插上钥匙,接着用力一扭,门开了。
我走进玄关,关上门打开灯,随便地问候了一句:“我回来了。”
却没有人回应。
大概是上个月的事情吧,爸爸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妈妈也跟着过去了,即便他们临走前交代我要照顾好弟弟和弘,可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下,我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我的弟弟了,只知道他还活着,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我不愿待在父母还有和弘都曾住过的家里,便拿着父母给的生活费跑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处出租屋,在那里独自生活。
今天的天气很闷热,夏天总是令我颇为不快。
我随意地脱下皮鞋和丝袜,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回到房间换上印有小兔子图案的家居服,从冰箱里取出了早晨榨好的橘子汁,往里面倒了一些冰块,插上吸管,刚要下嘴却发现好像少了什么。
清凉饮品怎么能少了伞作为装饰呢,失策失策。
我端着饮品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液晶屏幕上正播放着晚间新闻,我将音量调至最大,主持人的声音震耳欲聋:
“……发表了最新的假设,我们的宇宙之外还存在无数平行的宇宙……”
无数个平行宇宙吗,那是不是代表这些宇宙里也有无数个我呢,而那无数个我若是都拥有同样的思想呢……好可怕的猜测。
不过无所谓,宇宙难题离我实在太遥远,我始终相信理科是天才的领域,难题就留给下一任爱因斯坦吧。我取出蓝牙耳机,安心地盯着手机屏幕。
来到大城市后我发现,手机比电视要有趣多了,电视只会播放固定的几个节目,有时候遇到风吹雨打、信号不好,节目就变得断断续续的,可手机不会,只要有网络,它什么都可以提供给我。
不过手机太小了,小到没有办法遮盖整间屋子。
我**着橙汁,冰冰凉凉的液体在我的口腔里蔓延,我很喜欢这种颓废的感觉,一边看着搞笑视频,一边喝着冷饮。如果没有这个我就快活不下去了,脑袋里仅剩下类似中年大叔的感慨。
正当我看得起劲,手机顶部的通知栏出现了一个不常见的名字,我划开手机的界面,打开聊天软件。
西园穗月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下午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下周还请多多关照。”
奇怪,我什么时候有她的line联系方式的?
不过也无所谓,大概是西园同学通过别的同学知道的吧,我没有开启好友验证,意味着只要愿意加我为好友的人都不需要我的同意就可以加上我。
虽说其中有不怀好意的人混杂其中,但只要将他们纳入黑名单就可以了,我不打算更改自己的软件设置。
至于西园同学嘛,虽说她是班上的幽灵学生,但终归是班上的一员,况且她还说下周要来学校,要是贸然将她纳入黑名单恐怕会惹来麻烦吧。
“没关系的,我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指教。”
点击象征着“发送”的小飞机图案后,我滑动手机,界面回到了刚刚看的搞笑视频上,可是马上西园穗月的消息就又来了,这次她还换上了一只小萨摩耶的图片做头像。
我将含在嘴里的吸管咬扁,又回到了line的界面。
“四季班长,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三个字已经在我的输入框打好了,可还没等我发送,门铃却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是谁呢?我想想,和弘不在,爸爸出差,妈妈出差,我也没有爷爷奶奶,总不能是同学来访吧,都快九点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左眼悄悄眯在猫眼处,门外站着的是一位穿着樱皇女子学院制服的女孩子,看起来年龄和我差不多大,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头发……
啊啊,是谁啊,好难猜啊。
我打开门,西园穗月正双手提着手提包站在我的面前。
“西园同学,先不提你是怎么找上来的,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班长,我没有地方可去了,可不可以借住一晚,不然我就要露宿街头了,拜托拜托。”
西园穗月双手合十,低声下气地恳求我,完全没有了下午在咖啡厅时的冷酷态度,我原以为她是个神秘的女生,和我一样是超脱于世界法则的魔女,可这一瞬间,我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或许她只是个喜欢翘课的问题学生呢?一定是最近发生的变故太多让我变得神经兮兮了吧。
“请进吧。”
我从没料到过家里会来客人,幸好我平时有收拾屋子,不然班长的完美形象就要破灭了。
我一边暗自庆幸,一边从鞋柜里取出我曾经穿过的室内鞋放在西园同学的脚边,她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怎么了,别担心,虽然是我以前穿过的,可是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了,并且我也没有脚气。”
“不是不是,四季班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西园同学看向我的脚,因为太突然我还是光着脚踩在地板的状态。
“那个……”
“没关系,不穿鞋也没关系,随你的便吧,当成自己家就好。”
“四季班长万岁,不愧是被同学们换做姐姐大人的四季瑞枝班长。”
听到西园穗月的夸奖我不禁红了脸,我从没觉得自己刻意做了什么事情,只不过是履职好班长的职责,回过神来同学们就“姐姐大人,姐姐大人”地这么叫我了。
该说真不愧是贵族女校吗……
“虽然允许你住下了,但是你要和我说明无家可归原因,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帮助你。”
“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姐姐大人。”
“还有不准叫我姐姐大人,你可以继续叫我四季班长,或者瑞枝也可以,但是不准叫我姐姐大人!”
为了强调重要性,我一字一顿地郑重警告西园同学,因为这个称呼真的很令人害羞,光是听到传闻我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子,更别提被人当面这么叫了。
西园同学点了点头,她说称呼她为穗月她会很开心的,我想既然她叫我瑞枝的话,那我称呼她为穗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瑞枝和穗月,穗月和瑞枝,我们两人的名字合起来念竟然变得颇为顺口,不过我想这其中大概是没有混杂着命运的成分的。
我坐在沙发上,穗月就坐在旁边,我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既然这房间里有两个“人”在,电视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抱歉抱歉,因为我出来的时候忘记拿钥匙,所以朋友回来之前都回不了家了。”
穗月跑来我家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甚至有些滑稽。
“你也看到了,我目前是独居的状态,你想住多久大概都没有关系,但是家务要对半分,好吗?”
穗月点了点头。
作为幽灵学生的她居然会有同居的朋友,这还真是令人惊讶,是普通朋友吗,还是男朋友,真想问问她,可是我作为班长不能随便打听人家的隐私,这样是不对的。
我租住的出租屋是三室一厅,其中最大的卧室中间被我用帘子遮盖,变成了四室一厅,我和自己说,这才有家的味道。
“总而言之除了我弟弟的房间,你想睡在哪里都可以,我去拿床铺,今晚就先将就一下吧。”
说完,我就准备去柜子里拿被子褥子,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穗月的声音。
“瑞枝班长你,还真是有姐姐的样子啊。”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向西园穗月,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喝着橘子汁,似乎那声音并不是她发出来的,可又毫无疑问地是她的声音。
别再说了,姐姐一词对我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身份了。
我沉默地将被子褥子收拾好,铺在原本妈妈的房间里,妈妈的房间很小,是四间寝室里最小的,可穗月毕竟是女孩子,让她睡在爸爸的房间里的确不太合适。
我铺好床铺回到客厅,穗月正在用手机给谁发消息,会不会是她同居的朋友呢?我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最好还是给父母报个平安吧。”
“没有,我催室友赶紧回来。”
穗月头也不抬,双眼紧紧盯着手机屏幕,那对纤细细长的大拇指飞快地打着字,可是从她的表情却看不出来任何情感,就是一张凝固着的表情,没有开心,没有伤心,什么也没有。
如果是在向同居的朋友抱怨自己的不幸,那就应该皱眉吧。
如果是在向同居的朋友报告自己找到了免费的居所,那就应该开心吧。
我想平常的西园穗月一定是有哭有笑的可爱女孩子吧,我们魔女就是这样一群善于演戏的家伙,可演的终究是演的,早晚会放下防备,早晚会露出马脚。
她果然是魔女。
不过那又如何呢?我也是魔女,不也正常地生活着吗。
即便现在是独居,可是爸爸妈妈还有和弘都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就足够了。
谁也无权对别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即便是超脱世界法则的魔女也没有资格。
这就是我四季瑞枝最大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