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镜语湖的水下花园出来时,午后的阳光已染上琥珀色,斜斜地洒在星光草坪上,将草叶尖端的星辉晒得微微发烫。
亚诺斯走在最前面,指尖还残留着引路草叶片的温和触感,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塞勒涅光幕中那片红色岩石 —— 燥热的空气、狂暴的能量洪流,还有绿洲边缘那抹脆弱却坚定的绿光,像颗种子般在他心里发了芽。
“弟弟,你在想什么呀?” 狄安娜蹦蹦跳跳地跟上来,银白发丝扫过他的胳膊,“不是说要去绒绒草坡再玩会儿吗?你怎么走这么快?”
亚诺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狄安娜的紫罗兰色眼眸里还映着水下花园的荧光,手里攥着一朵没舍得丢的淡蓝荧光花,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新奇里。
他又望向不远处的莉诺尔,她正蹲在湖边,指尖泛着淡绿微光,逗着水里的光羽鱼,小月趴在她脚边,尾巴尖轻轻拍打着草叶。
“不去绒绒草坡了。” 亚诺斯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孩子特有的认真,“狄安娜,你想不想提前看看外界的样子?不是光幕里的投影,是…… 真真切切能摸到、能感受到的那种。”
狄安娜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光:“可以吗?塞勒涅姐姐不是说外界很危险,要等今晚去了那个神秘地方才能出去吗?”
“不是真的去外界。” 亚诺斯急忙解释,怕她误会,“我想…… 求母亲帮我们模拟一下。”
他抬头望向远处那棵扎根天际的古木,树干上流淌的光丝在夕阳下泛着金红交织的光泽,“母亲创造了伊甸,肯定能让我们体验到外界的感觉,这样明天出发,我们也能更有准备。”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时,他还怕太冒失 —— 塞勒涅反复强调外界的狂暴能量会伤害他们,可那份好奇实在太强烈了,不是冲动,是想为明天的旅程多做一点准备的心意,纯粹又迫切。
狄安娜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往古木的方向跑:“那还等什么!快去找母亲!我早就想摸摸外界的石头了,塞勒涅姐姐说那些石头是红色的,摸起来会烫手!”
两人的脚步声惊飞了草坪上的光蝶,翅尖抖落的磷粉在空中划出细碎的光痕。
莉诺尔听到动静,抱着小月站起身,远远地跟着,翡翠绿的眼眸里满是好奇,却没有上前打扰 —— 她知道这是亚诺斯和狄安娜与母亲的联结,不愿贸然介入。
越靠近古木,空气里的清甜就越浓郁,那是古树汁液与星光交融的味道,和万语花园的草木香截然不同,更厚重,更古老。
走到古木脚下时,亚诺斯停下脚步,仰起头 —— 和他初到伊甸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古木的枝干如同巨龙的筋骨,蜿蜒着扎向天际,树冠上垂落的万千光丝如星瀑般摇曳,每一缕光丝都泛着柔和的银辉,落在草叶上,就凝成细碎的星辉,让整片草地都像撒了一把碎钻。
地面是细腻的黑色土壤,踩上去软而不陷,偶尔能摸到古树裸露的根须,粗糙的纹理里藏着岁月的刻痕。
几只通体透明的光虫在光丝间穿梭,翅膀振动的声音细得像耳语,与古树深处传来的、如同心跳般的 “咚 —— 咚 ——” 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韵律。
“母亲。” 亚诺斯握紧狄安娜的手,声音放得很轻,却足够清晰,“我们想体验一下外界的感觉,不是真的去,只是想知道外界的风是什么味道,石头是什么温度,这样明天出发去世界树,我们就能更小心,也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狄安娜也跟着点头,把手里的荧光花举起来,像是献宝:“母亲,我们会很乖的,就体验一小会儿,不会给您添麻烦!”
两人站在古木前,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树干下显得格外单薄,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莉诺尔抱着小月站在十步开外,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指尖的绿色能量轻轻晃动,像是在为他们鼓劲;小月的额头符文亮起,投影出一个小小的 “请求” 符号,尾巴尖轻轻勾着莉诺尔的裙摆。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古木忽然轻轻震颤了一下。
不是剧烈的摇晃,是如同呼吸般的起伏,紧接着,两道淡金色的藤蔓从树干最粗壮的枝桠上垂落 —— 不同于万语花园的青藤,这两道藤蔓泛着温润的金光,表面流淌着如同液态星光的纹路,缓缓地、缓缓地落在亚诺斯和狄安娜的头顶。
藤蔓的触感柔软得像母亲的手,没有丝毫粗糙,只有恰到好处的温暖,顺着头顶的发丝蔓延到肩膀,像一层薄纱轻轻裹住他们。
亚诺斯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藤蔓流入体内,与他掌心的母亲石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石头的光晕变得明亮,与藤蔓的金光交织在一起。
「允你所求。」
一道柔和的意念直接在两人的意识中响起,没有具体的声音,却带着母亲特有的慈爱,像春日的阳光融化冰雪,瞬间抚平了亚诺斯心里最后一丝忐忑。
下一秒,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
星光草坪的草叶渐渐褪去星辉,变成了带着细小沙粒的黄褐色;古木的光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泛着橘红的天空,空气里的清甜被一股干燥的、带着土腥味的燥热取代,吹在脸上时,能感受到明显的暖意,不像伊甸的风那样永远温和;远处的镜语湖不见了,换成了一片低矮的红色岩石,岩石表面泛着被太阳晒过的光泽,看起来就滚烫。
但亚诺斯和狄安娜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 一层淡金色的保护罩笼罩着他们,将燥热的空气和潜在的狂暴能量隔绝在外,只留下 “感受”,没有 “伤害”。
“哇!真的是红色的石头!” 狄安娜挣脱亚诺斯的手,跑到最近的一块岩石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岩石表面,她就轻轻 “呀” 了一声,却没有收回手,反而笑得更开心,“真的会烫手!像凝露台上温着的百花蜜露罐!”
亚诺斯也走过去,学着她的样子碰了碰岩石。确实有温热的触感,不像伊甸的石头永远是微凉的,这热度带着自然的粗粝,很真实。
他又抬起头,看向橘红的天空,没有伊甸永恒的星子,只有几片被染成金色的云,缓慢地飘着,像被风吹动的棉絮。
“你看!那边有绿洲的影子!” 狄安娜指着远处,那里泛着一抹淡淡的绿光,虽然模糊,却能感受到柔和的能量波动,和塞勒涅光幕里的绿洲一模一样。她拉着亚诺斯往那边跑,脚下的黄褐色草地带着沙粒,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和星光草坪的柔软截然不同,每一步都要更用力些。
跑了一会儿,狄安娜忽然停下,银辉能量从指尖溢出,凝成一只小小的光蝶,往远处的岩石飞去。
魔法光蝶飞了约莫十几步,忽然微微震颤了一下,却没有消散 —— 放在平时,离开亚诺斯或狄安娜的能量范围,银辉造物早就会化作光粒,可现在,因为母亲的保护和模拟,光蝶依旧鲜活,甚至绕着一块岩石飞了一圈,又飞了回来,落在狄安娜的指尖。
“我的魔法没有变弱!” 狄安娜惊喜地转头,“我们能在外界用魔法!”
亚诺斯也试着调动金色能量,指尖泛起金光,落在脚边的沙粒上。
沙粒被金光包裹着,缓缓浮了起来,凝成一个小小的石堆 ——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外界能量的流动,虽然比伊甸的狂暴,却被母亲的力量温和地引导着,不会侵蚀他的魔法。
他又握紧母亲石,石头的光晕与周围的模拟外界能量产生共鸣,在他意识里勾勒出能量的脉络,像一张隐形的地图,指引着绿洲的方向。
“亚诺斯!狄安娜!” 远处传来莉诺尔的声音,她抱着小月走过来,翡翠绿的眼眸里满是惊叹,“这里的能量和世界树边缘很像,只是更狂暴些。你们看,小月的投影!”
亚诺斯和狄安娜转头,只见小月从莉诺尔怀里跳下来,额头符文亮起,投影出一只棕色的小动物,正沿着岩石边缘跑着,模样像世界树的地鼠,却更粗壮些。小动物跑了一会儿,忽然钻进岩石的缝隙里,投影也随之消失,引得狄安娜笑出声。
“小月肯定是想告诉我们,外界也有小动物!” 狄安娜蹲下身,摸了摸小月的脑袋,“以后到了世界树,我们也去找这样的小动物玩好不好?”
小月蹭了蹭她的手心,尾巴尖轻轻晃着,像是答应了。
四人在模拟的外界场景里又待了一会儿:
狄安娜试着用银辉魔法给岩石降温,看着岩石表面凝结出细小的水珠;亚诺斯用魔法记录下外界能量的波动,方便明天对照;莉诺尔则用绿色魔法催生了一株小小的引路草,草叶朝着绿洲的方向生长,印证了之前说的 “引路” 特性;小月偶尔投影出外界的植物或小动物,让整个体验更鲜活。
夕阳彻底落下时,古木的藤蔓再次轻轻落在亚诺斯和狄安娜头顶,模拟的外界场景如同潮水般退去,星光草坪、镜语湖、古木的光丝重新出现,空气里的清甜也回来了。
“该回去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是塞勒涅。她不知何时来的,站在古木的阴影里,月光般的银发泛着柔和的光泽,“今晚要去‘源生之泉’,那就是我之前说的神秘地方。”
“源生之泉是做什么的呀?” 狄安娜好奇地问。
塞勒涅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扫过三人一狐,轻声解释:
“伊甸人的身体是母亲用能量编织的,离开伊甸后,能量会慢慢消散,很难使用魔法,也无法在外界长久停留。但源生之泉里的泉水,能将我们的能量形态短暂地固化成实体,就像世界树的精灵有真实的身体一样,这样明天出发去世界树,你们就能在外界自由使用魔法,也不用担心能量消散了。”
亚诺斯眼睛一亮 —— 这正是他们体验外界时隐约担心的事,没想到母亲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
他摸了摸掌心的母亲石,石头的光晕柔和,像是在回应他的安心。
“明早晨光初现时,我们就从凝露台出发。” 塞勒涅补充道,“顺着母亲和世界树共同编织的能量脉络走,路上都是温和的区域,后天早上就能到世界树了。”
“太好了!” 狄安娜欢呼起来,拉着亚诺斯的手,“我们现在就去准备行李吧!要带莹月葡干,还要带云香露,对了,还要把那株混合泥土的晨露草带上!”
亚诺斯笑着点头,又看向莉诺尔:“莉诺尔,我们马上就能看到世界树的真实星空了。”
莉诺尔的翡翠绿眼眸里满是期待:“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带你们去看星光巢了,那里的星星虽然不亮,却能听到世界树的心跳。”
小月跟在他们身后,尾巴尖扫过草叶上的星辉,像是在为明天的旅程预热。
古木的光丝依旧垂落,泛着柔和的银辉,如同母亲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这四个即将踏上旅程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狄安娜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要带的东西,亚诺斯偶尔应和一句,心里却满是踏实 —— 提前体验了外界,知道了源生之泉的作用,还有身边的伙伴陪着,明天的出发,不再是模糊的期待,而是清晰的、带着准备的向往。
星光草坪上的草叶随着晚风轻轻摇曳,镜语湖的水面映着古木的光丝,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温柔,却又因为即将到来的旅程,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