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辉剑身裹挟着狄安娜的力量,如一道划破铅灰色天幕的流星,直刺魔法屏障左上角的薄弱点。
剑尖离屏障不过寸许,银辉已与屏障边缘的淡黑光晕擦出细碎的火星,只消再往前递半分,就能撕开一道缺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屏障前方的空气突然剧烈扭曲,淡紫雾气如同被无形的手搅动,猛地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紧接着,一张干瘪的人脸从雾气中浮现 —— 皮肤松弛得耷拉在颧骨上,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枯叶,眼窝深陷,嘴唇干瘪成一道细线,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狄安娜的剑,嘶哑的喊声刺破了周遭的寂静:“住手!”
狄安娜的心脏猛地一缩,手腕本能地往侧方一扭。
银辉剑身擦着屏障边缘划过,带起一道弧形的光尾,重重劈在旁边的黑石地上,溅起一片细碎的石屑。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握着剑的手还在微微发颤,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满是惊魂未定的茫然:“谁?”
雾气彻底散去,显露出那人的全貌。
那是个身形佝偻的老妪,身上裹着一件灰扑扑的粗布衣裳,布料上还打着层层叠叠的补丁,头发花白且稀疏,胡乱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黏在满是皱纹的额头上。
她的皮肤是一种缺乏生机的暗黄色,松弛的皮肉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和伊甸人莹润的肌肤、莉诺尔细腻的精灵肤质截然不同。
老妪往前挪了两步,脚步虚浮得像是随时会摔倒,她抬起枯枝般的手指,指着那道魔法屏障,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无力的哀求:“不能刺啊!姑娘,这屏障动不得!”
狄安娜稳住心神,将勇者之剑横在身前,警惕却又带着几分好奇地打量着老妪。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亚诺斯在关卡里设置的新 “考验”,毕竟整个游戏空间都是用魔法构建的,老妪定然是其中的一环。
她收了收剑势,语气放软了些:“为什么动不得?我要打破屏障去打败魔王,拯救这里的领地。”
老妪浑浊的眼睛里滚出两颗浑浊的泪珠,顺着脸颊的皱纹滑落,砸在粗布衣襟上:
“拯救?你们这是要毁了我们的家啊!这屏障的核心,有我们村子的生命源!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能滋养这片土地的村庄核心!魔王的侍卫强行把核心嵌进了屏障,要是你直接刺破屏障,村庄核心就会碎裂,这片土地就彻底活不成了!”
她往前又凑了凑,枯瘦的手想去拉狄安娜的衣角,却被勇者之剑的银辉弹开:
“求你了,姑娘,我告诉你这个屏障的阵眼,把我们的村庄核心夺回来再拆屏障吧!只要这个核心还在,这片土地就还有救!”
狄安娜皱起眉,转头看向身旁的莉诺尔。精灵游侠模样的莉诺尔正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淡绿色的能量在她指尖若隐若现,却只在地表滑过,没能渗入分毫。
她站起身,翡翠绿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思索,语气依旧是一贯的平静,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她没说谎,这片土地的能量确实和屏障相连,而且能量源头很微弱,应该就是她说的‘核心’。”
“可亚诺斯的任务是让我刺破屏障啊。” 狄安娜挠了挠头,银白发丝晃了晃,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勇者之剑,又抬眼望向远处隐在云雾里的魔王城堡,
“而且我们只要打败魔王,就算土地暂时受损,用魔法不就能修复了吗?伊甸的晨露草能催生植物,世界树的藤蔓能滋养土壤,核心碎了也能补回来吧?”
莉诺尔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看向那道屏障,又扫了一眼老妪佝偻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上木弓的藤纹:
“在世界树,只要有足够的自然能量,再贫瘠的土地都能重新焕发生机;伊甸的魔法更是能直接催生万物。就算核心碎裂,我们联手用魔法培育,应该能让这片土地恢复。”
她的语气很笃定,没有丝毫犹豫 —— 在她和狄安娜的认知里,魔法是近乎万能的存在。
伊甸的土地永远丰饶,世界树的草木永远繁茂,从未有过魔法无法修复的创伤,更没经历过 “村庄核心碎裂便无力回天” 的窘境。她们的世界里,没有绝境,只有尚未施展的魔法。
老妪见两人低声商量,急得直跺脚,枯瘦的手掌拍打着地面,声音愈发嘶哑:“不行啊!这片土地的根就是村庄的核心!没有核心,什么东西都没用!你们会毁了一切的!”
狄安娜和莉诺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持。
狄安娜觉得老妪是关卡里的 “干扰项”,毕竟亚诺斯的游戏规则里只说了破屏障、打魔王,没提什么灵脉;莉诺尔则是出于对自身魔法的信任,她坚信自然能量能抚平一切创伤。
“抱歉了。” 狄安娜举起勇者之剑,银辉再次在剑身凝聚,她没有再看老妪的反应,目光重新锁定屏障的薄弱点,“我们得按任务来,而且我相信魔法能修好这片土地。”
莉诺尔也退到狄安娜身侧,指尖泛起淡绿色的微光,做好了随时用魔法修复土地的准备:“等屏障破开,我立刻用引路草的能量稳住土壤,你再用银辉催生植物,很快就能恢复。”
老妪绝望地闭上眼,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整个人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淡紫雾气,消散在空气里,只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呢喃:“会后悔的……”
狄安娜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腰腹发力,手腕猛沉,勇者之剑裹挟着更盛的银辉,精准地刺中了屏障左上角的薄弱点。
“咔嚓 ——”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淡黑色的屏障如同被打破的琉璃,从剑尖刺入的地方开始,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裂纹,银辉顺着裂纹窜入,瞬间撕裂了一道半人高的缺口。
屏障破碎的刹那,一股阴冷的风从缺口处涌出,卷着铅灰色的云气,刮得狄安娜和莉诺尔的发丝乱飞。
可还没等她们为破开屏障而松口气,脚下的土地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
原本黑石路两侧还长着些泛着淡紫微光的杂草,此刻那些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从边缘开始发黄、枯萎,不过眨眼功夫,就化作了一蓬蓬灰褐色的粉末,被风一吹便散了。
紧接着,地面的黑石也开始褪色,从深黑变成灰褐,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连带着那片刚踏出迷雾林的土地,都在快速失去生机。
远处的天际下,原本隐约能看到的几点绿意,此刻也如同被抽走了色彩的画布,迅速黯淡下去,整片土地都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褐色,像是瞬间从秋末迈入了死寂的寒冬。
“怎么回事?” 狄安娜瞪大了眼,收剑落地,下意识地想去触碰脚边的枯草,指尖刚碰到粉末,那些草灰便彻底消散了,“土地怎么枯萎得这么快?”
“别慌,我来试试。” 莉诺尔上前一步,蹲下身,将指尖的淡绿色能量缓缓注入地面。按照她的认知,这股源自世界树的自然能量,能唤醒最贫瘠的土壤,哪怕是沙漠边缘的沙地,也能催生出一抹绿意。
可这一次,意外发生了。
淡绿色的能量刚触碰到地面,就像是被无形的黑洞吞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莉诺尔的眉头微微蹙起,又加大了能量输出,可结果依旧,她指尖的绿光在接触土地的刹那便石沉大海,连半点滋养的效果都没有。
“我的魔法…… 没用?” 莉诺尔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困惑,她又试了一次,试图催生一株引路草,可地面毫无反应,连草芽都没冒出来,“这里的土地在排斥自然能量。”
狄安娜见状,也举起勇者之剑,将银辉能量往地面引去。
她的银辉源自伊甸,能修复受损的植物,催生新生的嫩芽,以往在万语花园,哪怕是濒死的晨露草,被她的银辉一拂都能重焕生机。
可此刻,银辉落在灰褐色的土地上,只亮了一瞬便熄灭了,如同投入泥潭的火星,连半点波澜都没惊起。
“我的魔法也没用!” 狄安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她又试了几次,银辉能量在她指尖凝聚、落下、消散,反复数次,地面依旧是那片死寂的灰褐色,“怎么会这样?伊甸的魔法从来不会失效的!”
莉诺尔站起身,环顾着整片枯萎的土地,翡翠绿的眼眸里满是不解。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土地的能量脉络彻底断裂了,就像被斩断了根的大树,失去了所有承接魔法的基础。可在她的认知里,哪怕是能量脉络断裂,魔法也能强行重塑,从未有过完全无法介入的情况。
“应该是和那人说的村庄核心有关。” 莉诺尔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激烈的慌乱,只是带着一种理性的分析,“那个核心是这片土地的根基,根基碎了,魔法就失去了附着的载体,自然无法生效。”
狄安娜抿了抿唇,握着勇者之剑的手紧了紧。
她的心里没有太大的恐慌,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的茫然。
在伊甸,她从未遇到过魔法解决不了的问题,芙萝拉姐姐的草木魔法能治愈一切植物,塞勒涅姐姐的星光魔法能修复一切屏障,她的银辉魔法虽不强大,却也从未失效过。
此刻面对这片枯萎且排斥魔法的土地,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无力感。
“那现在怎么办?” 狄安娜看向莉诺尔,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没有急躁,只有纯粹的疑问,“任务还没完成,可土地变成这样,我们也没办法修复。”
莉诺尔望向魔王城堡的方向,城堡的轮廓在铅灰色云层的笼罩下显得愈发神秘,她能感觉到,城堡里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金色能量波动,那是亚诺斯的气息。
“应该是亚诺斯在关卡里设的限制。” 莉诺尔收回目光,指尖轻触背上的木弓,语气依旧平稳,“他想让我们知道,不是所有创伤都能靠魔法弥补,也不是所有选择都能有退路。”
狄安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看向那片枯萎的土地,心里忽然想起了塞勒涅姐姐说过的外界。
外界有狂暴的能量,有无法生长植物的红色岩石,有需要依靠绿洲才能生存的区域,是不是也有很多这样魔法无法触及的地方?
她攥紧了勇者之剑,银辉在剑身重新亮起,虽然魔法无法修复土地,可任务还得继续。她抬头望向城堡的缺口,语气重新坚定起来:“不管怎样,我们先去打败魔王,说不定打败他之后,土地就能恢复了。”
莉诺尔点点头,重新将木弓握在手中,淡绿色的能量虽无法滋养土地,却能凝聚成箭矢,她搭箭上弦,瞄准了屏障缺口处的阴影:“走吧,小心城堡里的陷阱。”
而此刻,魔王城堡的大厅里,亚诺斯正坐在金色能量凝成的石椅上,指尖的金光映着他的侧脸。
他将外界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从老妪出现的哀求,到土地枯萎的死寂,再到两人魔法失效的茫然,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他没有插手,只是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椅扶手,金色的能量在他掌心缓缓流转。
这场游戏,本是临行前的消遣,可他却想借着这枯萎的土地,让她们提前感知到外界的无奈 —— 不是所有地方都像伊甸和世界树那样,魔法能解决一切,外界有太多魔法无法触及的角落,有太多需要权衡的选择。
他站起身,走向城堡深处,金色的能量在通道两侧凝成了新的机关,静待着勇者与精灵游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