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过那个陡坡，前方果然豁然开朗。通道连接到了一个不大的天然洞穴，洞顶有裂缝，几缕微弱的月光渗入，勉强驱散了绝对的黑暗。角落里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箱和破烂的毯子，似乎曾是个被遗弃的临时哨点。
“在这里休息一下。”墨羽率先走进洞穴，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稍微放松下来。他靠着一面相对干净的洞壁坐下，展开翅膀活动了一下，显然在狭窄通道里憋坏了。
爱丽丝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寂静中，先前陡坡上那令人脸红的触感和对话再次浮现，让她有些不自在。
墨羽从随身的行囊里拿出水囊和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干粮。食物和水都不多了。他掰开干粮，将明显更大的一半连同水囊一起递向爱丽丝。
“吃点东西。”
爱丽丝接过，低声道：“谢谢。”这一次，她格外注意避免碰到他的手指。
她小口地吃着干硬的饼，喝着微凉的水。墨羽看着她，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他惯有的、似乎永不消退的玩笑意味：“姐姐，要不要我像小时候那样喂你？我记得你那时候可是很干脆的。”
爱丽丝动作一顿，立刻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她的声音有些生硬，带着明确的界限感。
墨羽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随即缓缓收回。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继续用言语纠缠，只是沉默地吃着自己那一小份食物。洞穴里一时间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彼此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爱丽丝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时，墨羽忽然低低地开口，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轻浮，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
“那时候……躲在镇子角落里的我，又冷又饿。你递过来的那块面包，是我尝过最温暖的东西。”
爱丽丝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月光微弱，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紫色的眼眸映着一点微光。
“魅魔的幼年期并不好过。”他继续说着，声音很轻，像是对着空气低语，“尤其是在族群里，弱小就意味着被欺压、被抛弃。所谓的亲情，不过是力量与利用。黑暗中长大的，除了吞噬和被吞噬，很少能感受到别的……除了你给的那点光。”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所以，别怪我总想靠近你，姐姐。你大概不明白，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的投喂，对我意味着什么。那是我在遇到你之前，从未得到过的纯粹的好意。”
爱丽丝完全怔住了。她握着干粮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泛起细微的酸涩。她从未听墨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也从未想过，他那玩世不恭的表象下，藏着这样的过去。
那个总是笑着逗弄她、看似强大无比的魅魔，此刻却流露出一种深埋的孤独，这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具冲击力。
圣女的本能让她心生怜悯，一种想要安慰他的冲动油然而生。但紧接着，理智和职责迅速抬头，在她脑海中敲响警钟：他是魅魔，你是圣女。光与暗本质对立。你的同情心不该用在这里，这很危险……
两种情绪在她心中激烈交战，让她一时无言。她看着墨羽侧影中那抹罕见的落寞，最终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食物，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墨羽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应。他说完那些话，便仰头喝光了水囊里最后一点水，重新戴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仿佛刚才的脆弱只是月光造成的错觉。
“休息得差不多了就走吧，前面的路还长。”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语调
“咔嚓”
洞内的寂静被打破，从通道更深处的黑暗中传来骨骼碰撞的声响。
墨羽瞬间警觉，翅膀倏地收拢，尾巴无声地竖起，像一道蓄势待发的鞭子。他抬手示意爱丽丝噤声，紫色的眼眸在微光下锐利如鹰，紧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爱丽丝也立刻屏住呼吸，手按上了剑柄，圣光在体内悄然流转，随时准备激发。
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弥漫开来。那是纯粹的魔气，与哥布林的狂暴混乱不同，更显阴森死寂。
“是亡灵的气息。”墨羽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道，眉头紧锁。精灵之森出现低等哥布林尚可解释，但出现亡灵生物，情况就复杂得多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嗖！”
一道破空之声尖啸而来！一支骨质的箭矢，缠绕着黑色的负能量，如同毒蛇般从黑暗深处射向爱丽丝的咽喉！
“小心！”墨羽反应快得惊人，猛地将爱丽丝向旁边一推，同时翅膀展开，如同盾牌般护在身前。
“锵！”
骨箭撞在坚韧的翅膜上，发出金石交击之声，被弹飞出去，但箭矢附带的死亡能量给墨羽的翅膀带来刺骨的寒意。
袭击如同信号。紧接着，沉重的、骨骼撞击地面的脚步声从通道两端传来！眨眼间，数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那是骷髅战士。它们的骨架苍白，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灵魂之火，手中握着锈迹斑斑但依旧锋利的骨刀和破盾。麻烦的是，在它们身后，通道的阴影里，几点幽绿的光芒闪烁，是骷髅射手，它们正再次拉开由肋骨和筋腱制成的骨弓。
“被包围了！”爱丽丝瞬间判断出形势，圣剑出鞘，柔和而坚定的圣光立刻照亮了不小的洞穴，将骷髅们眼窝中的灵魂之火映得一阵摇曳。圣光对亡灵有着天然的克制。
“看来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或者……这里本来就是它们的狩猎场。”墨羽冷笑一声，指尖暗影能量凝聚，“优先解决那些放冷箭的！”
战斗瞬间爆发！
一名骷髅战士挥舞着骨刀，迈着沉重的步伐冲向墨羽。墨羽不闪不避，尾巴如同黑色的闪电般抽出，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缠住了骷髅的颈骨，猛地一绞！“咔嚓！”脆弱的颈骨应声而断，骷髅的头颅滚落在地，眼中的灵魂之火闪烁了几下便熄灭了，骨架散落一地。
但更多的骷髅战士围了上来。它们没有恐惧，不知疼痛，攻击方式简单而致命。
“圣光，净化！”爱丽丝清喝一声，剑身光芒大盛，一道月牙形的光刃横扫而出，将正面冲来的两个骷髅战士拦腰斩断！被圣光触及的骨骼如同被灼烧般变得焦黑，灵魂之火瞬间湮灭。
然而，骷髅射手的冷箭再次袭来。这次是三箭齐发，分别射向爱丽丝的头、胸、腹，角度刁钻！
墨羽翅膀扇动，卷起气流干扰箭矢轨迹，同时双手连弹，数枚暗影箭呼啸着射向射手藏身的阴影处，逼得它们不得不闪避，箭矢也失了准头，擦着爱丽丝的身体钉入洞壁。
“谢了。”爱丽丝低声道，攻势不停，剑光舞动，将另一个靠近的骷髅战士拆散。
“专心对敌，姐姐！”墨羽说话间，又用一记凶狠的爪击拍碎了一个骷髅的头骨。他的战斗方式直接而暴力，充满了魅魔的野性，与爱丽丝神圣高效的剑术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配合默契。墨羽利用速度和力量破坏，爱丽丝则用圣光进行范围净化和致命一击。
战斗激烈但短暂。这些骷髅战士和射手似乎只是先锋，实力并不算太强。在圣光的克制和墨羽凌厉的攻击下，不到十分钟，洞穴内便躺满了一地的碎骨，幽绿的灵魂之火尽数熄灭。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爱丽丝微微喘息，圣剑上的光芒缓缓收敛。墨羽甩了甩尾巴，将上面沾着的骨粉抖落，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应该清理干净了。”爱丽丝说道，但眉头依然皱着，“但这些亡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精灵之森不该有如此浓的死灵魔气。”
墨羽走到一具比较完整的骷髅残骸旁，蹲下身，指尖泛起紫光，仔细探查。“魔气很新，它们是最近才被唤醒或召唤出来的。而且你感觉到没有？还有一股很微弱的魔气残留，像是源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必须找到源头，否则可能还有更多亡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