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明稜学院,在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古贺源背着书包走进校门时,校服领口的领带依旧系得一丝不苟,只是眼底藏着一丝未消的疲惫——昨晚他几乎没合眼,直到天快亮才靠着药物勉强平静下来。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她抬起头看向古贺源,声音虽然依旧不大,但带着明显的关切。毕竟,她是亲眼看着他被那狰狞的触手贯穿了腹部,那种冲击力绝非轻易能忘记的。
古贺源脚步微顿,转过身,脸上已经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略带疏离却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谢谢关心,田中同学。我没事,只是有点被吓到了。你怎么样,没受什么伤吧?”
田中凛轻轻摇了摇头:“魔、魔法少女救了我。”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古贺源的脸。即使解除了变身,她的眼睛依然保留着远超常人的洞察力。
古贺源的脸色十分苍白,虽然笑容温和无可挑剔,但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某种紧绷感?
古贺源略微偏头思考,仿佛在努力回忆昨天混乱的情况:“说起来,昨天被袭击后我就昏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有谁帮了我,对我进行了……治疗?应该也是魔法少女做的吧。”
田中凛听着他的解释,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好……”她低声应道,没有再说什么,但心中总有这么一丝微妙的公爵。
“呦,古贺。”刚进班门,古贺源就遇到了同班同学的问好。
一个男生笑嘻嘻地凑过来,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目光在他异常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语气:“脸色怎么这么白?不会是晚上……那事做多了吧?”
古贺源对这种无厘头的玩笑早已习惯。
“别胡说了。昨天Helix附近不是出事了吗?我被波及到了。”
“啊!对哦!听说那边超危险的!”男生脸上的调侃变成了后怕和同情,“你运气真差啊古贺。没事吧,严不严重?”
“还好。”古贺源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
“我听说昨天出现了一个新的魔法少女,你在现场有没有看到?”
“不清楚,那时候我昏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古贺源将书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动作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仿佛对这个话题并不特别关心。
那个男生显然对魔法少女更感兴趣,依旧兴致勃勃地凑在旁边:“真可惜啊!要是能亲眼看到魔法少女就好了……”
“你也想被秽袭击吗?好好想一想,魔法少女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在你面前。”
古贺源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这句话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男生眼中兴奋的光芒。他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才将“魔法少女”与“危险”这两个概念真正联系起来。
是啊,魔法少女的出现,往往意味着秽兽的袭击,意味着恐慌、破坏甚至是死亡。
亲眼目睹魔法少女战斗的浪漫幻想,在残酷的现实可能性面前,瞬间褪色。
“呃……说、说的也是哦。”男生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脸上的兴奋变成了些许后怕,“还是别遇到比较好……平安最重要,平安最重要。”
他嘟囔着,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课堂上,尽管古贺源想要认真听讲,但他的脑子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眼前黑板上的公式和文字开始微微晃动、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老师讲课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变得遥远,仿佛来自隧道的另一端。强烈的困意如同沉重的潮水,一阵阵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眼皮像灌了铅一样不断想要合拢。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来驱散睡意,但疲惫感太过深沉,那点微弱的刺痛如同石沉大海,效果甚微。他只能努力挺直脊背,用手撑住额头,假装在认真思考,实则是在与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昏沉感做斗争。
他在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睡着,身体的抗议是真实的。
当老师再次点名让他回答问题时,他楞了好一会才站起来。
“古贺同学,你真的不需要去医务室休息一下吗?”老师的语气充满了担忧,任谁都能看出他现在的情况不对。
古贺源用带着歉意的虚弱声音说道:“抱歉……”
他走出教室,前往医务室,每一步都感觉异常沉重。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他眼中却显得有些刺目。
医务室里没有人在,拉上病床周围的白色隔帘,一个小小的、相对私密的空间被隔绝出来。古贺源几乎是瘫倒在床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在接触到柔软枕头的瞬间,稍微松弛了些。
古贺源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了他,紧绷的神经拉响了警报。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
床帘外的影子,应该是保健老师回来了,还有一名学生。
几点了?
“谢谢你,老师。”铃木诗织的声音,细弱蚊蝇。
昨天一通电话,命令她和同校的古贺源接触一下。
这可愁坏了她。
二年B班的古贺源,她对这人早有耳闻。
据说是个十足的烂好人,无论你求他做什么,他都能应承下来。而且无论多么离谱的要求,他居然都能完成,简直是个超人。
古贺源待人谦和,是老师眼中的得力助手,同学心里的可靠班长。
前提是你能找到他。
他仿佛一个校园里的幽灵,无处不在,又难以捕捉。课间,他不是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处理事务,就是被同学围住请教问题;午休,他又可能在图书馆帮忙整理资料;放学后,更是踪迹难寻,要么出现在这个社团,要么出现在那个社团……
她想了一晚上该如何接触古贺源,身体果不其然出现了不适感。
持续的精神紧张、巨大的心理压力和一夜未眠的疲惫,像三重枷锁勒紧了她的身体。
毕竟这个任务完不成,她真的会被那些人给杀了的。
清晨起来时,她就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胃部隐隐抽搐,额头的温度也有些不正常的升高。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圈发黑。
她当初就不该为了那点钱上了这条贼船。
今天又必须去接触目标,她根本不敢请假。结果一上午根本没有力气执行任务,只得来医务室先休息一会。
保健老师简单询问让她吃了药后,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床位:“你先在那里休息一下吧。”
“谢谢你,老师。”
铃木诗织低声道谢,声音因真实的虚弱而更加细弱,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那道拉得严严实实的白色隔帘。
然后,帘子被里面的人拉了开来。
“你醒了,古贺同学。”保健老师露出笑容。
古贺源也帮过医务室几次忙,她对这位学生颇有印象。
古贺源坐起身,脸上还带着刚醒时的惺忪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但依旧礼貌地回应:“嗯,感觉好多了,老师。”他的目光自然地扫过房间,最后落在站在不远处、脸色同样不好的铃木诗织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铃木诗织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
噫——!
铃木诗织没想到在这里撞上目标。
完了,这个场景没有预案啊。
“那个……”尽管不适,但这可能是今天唯一的机会了,“请问是古贺同学吗?”
她的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和颤抖,目光低垂不敢与他对视,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角。
古贺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是的,我是二年B班的古贺源。”他微微点头,语气平和,“你是……C班的铃木?”
“是、是的,我是铃木。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铃木诗织开始疯狂搅动大脑。
该用什么借口啊?
“我、我、我……”
完蛋,大脑好晕,什么都想不出来。
晕眩和混沌感让她思维停滞,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无意义的重复。她感觉额头更烫了,视野也开始轻微旋转。
“铃木同学,你先好好休息吧。”古贺源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他不再给她组织语言的机会,转向保健老师:“老师,铃木同学看起来很难受,可能需要您再看看。”
保健老师闻言,摸了摸铃木诗的额头:“是比刚才更烫了。你先躺好,别想着说话了,好好休息才是正事。”
她扶着有些摇摇欲坠的铃木诗织躺下,帮她盖好被子。
在老师照顾铃木诗织的间隙,古贺源适时开口:“铃木同学,等你休息好了再来B班找我吧。”
说完,向保健老师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铃木诗织躺在床上,松了口气。
这算……接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