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组织的人找我有什么事?”古贺源冰冷的声音在废弃大楼里激起回响。
他口中的恐怖组织,指的自然是互助会——一个依附于秽兽的隐秘团体。
与能被监测秽兽核心波动的秽兽不同,互助会的成员都是普通人类。他们从秽兽那里获取秽能,用以强化自身,但表面上与常人无异。无论怎样检测,他们最多只是显得“负面情绪较重”,如同无数被生活压垮的社畜,完美隐匿在城市的背景之中。
投靠秽兽的他们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人奸。
“您不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吗,古贺源阁下。”
“失败……吗?”古贺源轻声重复,像是在品味这个词的含义。
“明明能将所有事做到最好,可命运总和你开玩笑。憧憬的前辈惨遭变故,蒸蒸日上的乐队分道扬镳,美满的家庭也因母亲的出轨四分五散,父亲也不知所踪……”
古贺源周身的气息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仿佛也为之静止,眼眸深处似有寒冰碎裂的细响。
“你知道的挺多啊,连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要挖出来。”
“毕竟是未来的同伴,肯定要了解了解嘛。”男子搓手,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
“哦?”古贺源很好奇,“你这么笃定我会加入你们?”
“当然,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们都算失败者不是吗?失败者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啊。”男子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比如我,以前我也算有些能力。”
西装男子脸上的玩味笑容里,掺入了一丝真实的、扭曲的自嘲。
他抬手,略显神经质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松垮的领带,仿佛这个动作能唤起某种久远的体面。
“经营着一点小生意,有个还算温馨的家……也曾以为能一直这样下去。”他的声音低沉了些,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可惜啊,时运不济,遭了算计,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生意破产,债主堵门,妻子带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呵,那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努力、什么坚持,在真正的‘厄运’面前,屁都不是。”
他摊了摊手,表情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豁达。
“就在我走投无路,觉得活着都多余的时候,是互助会找到了我。他们给了我力量,给了我重新掌控一切的机会。”
“……再比如说她。”男子的手指向古贺源身后的铃木诗织,“她的父亲欠下了巨额高利贷跑路,只留下她一个人被债主骚扰。在她绝望的时候,是我们替她还清了欠款。”
“这么说,你们还是好人了?”古贺源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
“不不不,当然不是。”
男子连连摆手,脸上挂着笑,那笑容里有一种近乎赤裸的坦诚,反而叫人有些不舒服。
“我们可没那么不要脸,敢自称好人。我们只不过是为所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提供一个安身之所罢了。”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破败的环境,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奇异的自豪。
“一个能让‘失败者’互相舔舐伤口的地方。然后……一起向这个抛弃了我们的世界,讨回一点公道。”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古贺源身上,里面翻涌着某种扭曲的期待。
“你看,我们从不掩饰自己的不堪和丑陋。我们承认失败,也承认怨恨。这难道不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尽干龌龊之事的伪君子,要真实得多吗?”
“那么,代价呢?”古贺源冷静地追问,“总不会全是好处,一点代价都没有吧?”
“当然是有一点小小的义务。”
男子捏起他的大拇指和食指。
“依旧是你身后的这位铃木同学,她只需要把一些人邀请到这来探险就行了。古贺阁下你也知道,这种游戏在学生中是很流行的。”
“然后把他们杀掉?”
铃木诗织猛地一颤,将脸埋得更深,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大楼里微弱地回荡。
“这只是让那些被社会腐化的躯体,化作我们前进的薪柴。”西装男子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最令人发指的话语。
那赤裸裸草菅人命的论调,让楼下的铃木诗织如遭雷击,连哭泣都停滞了,只剩下无法抑制的、源于灵魂深处的颤抖。
“那阁下你的回答呢?”
西装男子带着那扭曲的期待,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还用问吗?当然是拒绝。”古贺源轻叹一声,“我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啊。”
“是吗。”男子对这个结果也有预料。
没办法,时间仓促啊。
“不过可惜,大人点名要你。你还是……乖乖留在我们这儿吧。”
阴影中,几名被秽能包裹的人悄然现身,彻底堵死了古贺源的退路。污浊的能量在他们体表隐隐流动,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说了这么多,到头来不还是要动手。”古贺源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慌乱。
“古贺源,你终究是个普通人。我劝你别反抗,还能少吃点苦头。”男子的语气带着胜券在握的从容。
“血肉之躯对血肉之躯,我多少会点防身术,怎么就不能试试?”
“哦?”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发出一阵狂笑,“防身术?你会什么把式,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是美式居合。”
话音未落,枪声炸响。炽热的火光瞬间撕裂了昏暗的楼道,一枚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破膛而出。
“砰!砰!砰!”
每声枪响都代表着一位互助会成员死于侵入性铜中毒,短短几秒场上就只剩下面带恐惧的西装男子和铃木诗织。
“你、你、你怎么会有枪?!!!”
当西装男子看到古贺源将手伸进校服,从内兜掏出一把手枪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对啊,资料里不就说是个失意的学生吗?
谁家高中生会在校服内兜里揣着一把枪?!
“身为学生,带把枪防身也很正常不是吗。”古贺源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你这是哪门子的学生。
美国的吗?
男子一咬牙,尽管这个法子会暴露这里的位置,但也没办法了。
“这是你逼我的。”
他将大人给他的东西吃下。
“啊——!!!”
嘶吼与惨叫交织,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下一刻却仿佛化作了某种坚硬的结晶。
“秽兽?”
看着男子身上溢出来的秽能,古贺源心头一沉。
不知道刚刚男子吃了什么东西,如果互助会研究出了把人类变成秽兽的东西,那就糟糕了。
古贺源毫不犹豫地连开三枪,子弹击中男子身躯,却如同打在坚硬的甲壳上,纷纷弹开。
男人手臂扭曲变形,猛然伸出数条粘腻的触手。
好快!
古贺源瞬间回忆起不久前才被触手贯穿的痛楚。
“你们对触手到底是有多执着?”
“死吧!死吧!死吧!”男人嘶吼着,无数触手疯狂涌出,仿佛已彻底失去理智。
古贺源身体素质再怎么好,他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躲过这漫天盖地的追击。
果然得先被捅一次啊。
他认命了。
“噗嗤——”
触手再次精准地刺入他的腹部,熟悉的剧痛席卷全身。
“糟了!”
触手入肉的实感让男子恢复了些许神智。
万一真把古贺源弄死了,大人指名要的人,他该如何交代?
他急忙撤回触手。
古贺源失去支撑,沿着楼梯滚落,在平台处瘫软不动。
“啧,去处理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救活。”
望着古贺源那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男子只觉得一阵寒意窜上脊背——他已经能预见到“那位大人”的震怒了。
“所以说啊,这样毫无美感啊。”
男子身形猛地一颤——在他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本应濒死的古贺源,正缓缓从血泊中站起身。
一股寒意猝然窜上脊背。
怎么回事?这明明只是个普通高中生……
!!!
他眼睁睁看着,古贺源被洞穿的腹部,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更诡异的是,连破损的校服也在随之复原,仿佛时光倒流。
古贺源散发出的,是和他一样的气息。
秽兽。
“哈,哈哈……”男子明白了,“原来,你早就是这边的人了。”
他忍不住狂笑起来。
“还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你这不早是污秽不堪了吗。”
“你的话太多了。”
古贺源的身影倏然闪动,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下一秒,他已出现在男子面前,右手如利刃般精准地贯穿了对方的胸膛。
“呃啊——”
男子甚至来不及反应,体内那颗刚刚凝结成形的秽兽核心,就在古贺源的指间碎裂成晶尘。
“接下来,该你了。”
解决了西装男子,古贺源转向瘫软在地的铃木诗织。
“放、放过我,古贺同学!”她涕泪交加地哀求,“我、我从没想过要害你啊!”
“他刚才也说了,是你把那么多人引到这里来的,不是吗?”
“那、那不是我动的手!我只是带路而已,这有什么错!”她的声音陡然尖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对,都是他们自己的错!明明知道有秽兽,还非要来探险……”
“呼……”古贺源轻叹一声,举起了枪。
“不!不要——!”
就在这时,整栋大楼剧烈震颤起来。
古贺源敏锐地感知到,上方楼层突然涌现出多道秽兽核心的波动。更麻烦的是,不远处正传来魔法少女特有的魔力反应——
“你这家伙——在对她做什么?!”
破窗而入的少女与他四目相对。
的确,在任何人看来,此刻的场景都像极了凶恶的秽兽正在欺凌无辜的少女。
既然魔法少女已经到场,这里便不需要他了。
古贺源当机立断,身形向后飘退,从窗口一跃而出。
“这里是信风,检测到多股秽兽反应。”水野优按着耳麦急促汇报,“有一个秽兽从后方逃脱,黑耀石,请从大楼后方包抄。”
作为速度最快的魔法少女,她率先抵达现场。
逃离的秽**给里绪她们处理,当务之急是救下眼前的幸存者。
不过刚刚逃离的那个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向颤抖的少女伸出手,声音坚定而温柔:“抱紧我。”
等等,那不就是明稜的校服吗。
……
“前辈?”星野里绪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古贺源相遇,“是你……没错吧?”
他身上的秽能,加上刚刚水野优的汇报。
答案显而易见。
“你没在开玩笑吧……”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呀,今天天气真不错呢。”古贺源露出灿烂的笑容,“对了里绪,钥匙能还给我吗?”
快一点,这些外溢的秽能快点平复下来啊——
眼睛里能看到光的笑容。
没想到姐姐昨天才提起的事,星野里绪今天就亲眼见证了。
“啊呃…好。”星野里绪下意识地低头寻找钥匙,却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魔法少女的武装状态,根本拿不出钥匙。
当她抬起头时,古贺源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她本想顺着秽能的踪迹追赶,却发现那股能量也在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黑曜石,你那边怎么样,解决了吗?”耳麦里传来水野优的询问。
“我马上过来。”
她望着摇摇欲坠的大楼,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