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实验大门走出来，似乎所有人都回家和家人团聚冬至了，于是我从学校中出来没受到任何的阻挡。
校门口一辆黑色x6横在路边，车里边没有人。车子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但我想不起在哪见过了；或许是上次去诗音家路上见到过吧。
“快过来，就等你了。”裤袋一阵震动。
诗音给我发消息了。
“别急，我要坐地铁，刚出门。”
“打车过来。”
这条消息映入眼帘的同时200块钱便发到手机里。
……
冬至的省会新城比上次我来的时候要热闹得多。各色饭店两列排开在大路上，门口被五颜六色的车子所堵塞，排队吃饭的摩肩接踵的人喧嚣着。
“妈的你会不会开车啊？”
“a101，xx居叫您饮茶啦！”
“今年好冷啊。”
……
不同的声音从填满我的脑袋。双手被塑料袋拽着，诗音在我前面大步走着；两手空空时不时小跳一下的诗音和提着四五个塑料袋的我形成强烈对比。我和她在一个大商场前汇合，之后她便带着我到处买食材，已经不知道走过来多少街道，我感觉手被勒得发痛。
“我们要去哪？”
“回我家啊。”
“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哪吃咧。”
“又没有提前订，冬至肯定是没有地方可以吃饭的。”
“这样吗？”感觉胶袋实在令手掌太疼痛，我把本来竖直的两只手弯曲起来，塑料袋用到背上扛着。
“累吗？”
“还好。”
“我拿一些吧。”说着，她便转头接过我手中的一个袋子；整个人往下被拽了一下似的，她忽然下蹲了半步。
“哇怎么这么重……”两只手用力拉着袋子的诗音咬牙切齿地说着，“你怎么做到一只手指拿起它的？”
“习惯就好，小时候经常要抗重的东西呢。”我倒并不觉得那袋子有重得那样夸张，“你拿这个吧。”
我把诗音手上的塑料袋拿回，递给她一个轻一些的。
“这个也不轻啊！”依旧双手拖着塑料袋，诗音有些吃力，“而且你就忍心看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这样提着塑料袋吗？”鼓起双颊，一脸要撒娇地看着我
“不是你自己说要帮忙的吗？”
“呜呜呜，我帮不起了……”
“……”
我取回那个给她的塑料袋，不想看见她这样撒娇的表情……让我有种心里痒痒的，脸上很燥热的感觉。
“走吧。”
“耶！你太厉害了小凉！”她忽然靠向我的肩，诗音欢呼雀跃了。
真像个小孩。
前面的路被排队等吃饭的人群完完全全地吞没了，只剩下一条极窄的小道留给行人通行。我和诗音于是便靠得更近些，几乎是贴在一起走过那条小道。熙熙攘攘的街道夹杂着人们的聊天声，或许是诗音的样貌太过于出众，些许路人看向诗音，低声细语着。
“小炮小炮快看，漂亮妹妹！”
“看个啥啊，你看不到他爹又高又凶吗？”
“哪有这么年轻的爹啊，这肯定是她男朋友啊！”
“谁家情侣约会进菜市场啊？今天冬至，团圆的日子，这两个肯定是夫妻啊……”
这对话像一支箭扎在我的脑袋里。我和诗音像夫妻？别逗了……虽然这么一个念头在心里闪过，但是马上心跳得声音便盖过了我的思考。一种奇怪的炙热爬上我的身子，我甚至有些不敢转头看诗音；心跳越来越快，有种从未有过发自心底的兴奋将要在心底破土而出。
“傻笑什么啊？快走啦好挤啊这里……”诗音小声嘟囔到。
我在笑？真的吗？诗音的脸快要贴到了我的喉咙，温热的感觉…她的脸颊在发烫？
甩了甩头，我只是迈大步子往前走。
诗音是不是又靠近了我些？
不对，我在意这个干什么？
那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愈发强烈。
当我闭上眼睛时，脑海便只剩下诗音的身影；笑的，发呆的，怒的，撒娇的……
兴奋的感觉仍在不停叠加。
难道？或许？
我想我喜欢上诗音了。
……
诗音家，沙发上。我抬头静静地看着比平常房子高出一倍多天花板。厨房有阵阵香气传出，伴随着铁铲与锅的协奏曲。穿着碎花围裙的诗音捧着冒着热气的锅碗瓢盆在厨房进进出出。温暖又飘香的空气萦绕着眼前的世界。我远远观望着诗音，转头又看看窗外的小园林，温泉池被轻纱的雾轻轻盖掩，暖黄色的灯将暗绿色的植物照亮些许。车水马龙的城市在这园林之下有序地运行着，一切便都是那样的岁月静好。
“吃饭了小凉！”
“好。”
走向厨房，大概了解柜的位置，我便熟练地拿出两人份的碗筷，打满汤后诗音默契地接过汤碗拿到外面去。有条不紊的动作，仿佛我已经和诗音在这共同生活了许多年。
“霍，这么多两个人吃得完吗？”
“这不是一不小心做多了嘛~”
硕大的屋子，少男少女两个人相对而坐。
“嘶…哈…哈…烫烫烫…果然这么冷的日子就是要吃些带汤的东西。”诗音边吃边感慨，嘴巴里冒出丝丝热气。
“在以前我和外婆逢冬至就吃”打边炉“，很舒服啊。”筷子不停下，我把食物塞到嘴里，“我去真好吃！”
“嘻嘻~”撑着脸颊诗音笑脸微微红润，笑嘻嘻地看着我。
硕大的屋子，只有少年和少女的家常。
“果然冬至还是要团圆啊……我真是受不了一个人过冬至……”诗音嚷嚷着，眼睛里闪过一丝寂寞。
“还在村里时我每天都会去水仙花山，除了冬至，因为要和奶奶吃”打边炉“……冬至果然就是要和家人团圆啊……不知道奶奶现在怎样。”
硕大的屋子里，少年和少女在期盼着家人与团圆。
“那你打电话给你奶奶啊。”
“奶奶说家里电话坏了不想修，我来城里之前她就没修好，之前打电话也没打通……”
“唔……”
食物的雾气模糊了眼前的世界。自从来了省会之后，我便只是不断地奔跑。住22楼时在男人女人的谩骂中乞求食物和生存。他们往往忘记我那份食物，我于是一个人只能吃些他们吃不完的。住学校时，在饭堂为了赶学习时间，我又只能一个人急急忙忙地把食物塞进嘴巴。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和别坐在一起平和静好在吃一顿饭了呢？我已经多久没有同家人聊起家常了呢？我……
水滴滴在我的手上。
泪。
奶奶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哭过。
诗音的样子在我眼前渐渐高大温暖起来，散发着世间最温暖的光辉——母性的光辉。诗音的身影渐渐和我脑海中“家人”重合。仿佛她是我的家人，我多么祈求她是我的家人啊，我多么想要她成为我的家人啊。
时间啊，静止吧！这一刻是多么的美丽。
“如果像这样的美好时光可以从今往后一直继续下去就好了。”几乎是脱口而出，随着筷子的放下，我明白这便是结局了。
“是啊……”刚刚诗音的脸上还有着令人安心的笑容，现在却仅剩下寂寞。
食物的气味还停留着，相视而坐的两人刚刚还有说有笑，现在却仅剩下无言。
“……”
“……”
“诗音！”
“小凉！”
几乎同时开口，我们被对方吓了一跳。
“小凉，你先说吧……”
“算了，我这个……”
“我也很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噢。”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诗音在忍耐着什么。
“唔……好，那我也不再拐弯抹角了，或许是因为缺爱吧，还是却些什么其它的东西。讲真的，认识你的这两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开心最美好的日子。”
“嗯……”
“阿所以……诗音……我喜欢你。”
……
烟花的轨迹改变角度交错，寂寞的房子里浸满了色彩。窗外的天空闪过灿烂花火，只有烟花爆炸的声音在房子里回荡。
……
两行泪划过诗音的脸颊，烟花的色彩照亮她半张脸庞。微微张开的嘴，睁大而呆滞的双眼。
她闭上了眼睛，上下牙齿用力地咬着，眼泪涌出来了。
“真自私……为什么？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你这么一说我哪还能再狠下心啊？”喃喃自语，诗音蹲下了。那一刻，仿佛什么东西瞬间便崩塌，我再见不到往日那乐观的少女。现在在我面前的诗音，仿佛比破裂的玻璃还要脆弱，即使是轻轻触碰，也会碎成粉末。
“诗音？”我走向前一步，问询诗音的情况。
“滚啊凉野之！”猛然把我推开，“我讨厌你透了你这个自私的家伙！”眼泪从充满血丝的眼睛倾泻而下。
“我……”
“我一直都只是把你当猴……咳咳咳……当猴耍而已，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以为就一定可以拿下我了！”哭腔带着咳嗽，诗音把我向门口推。
我终于被赶出了大门，躲在门后的诗音抹了抹眼泪。
“永别了……小凉……”
…
门渐渐关上，我逐渐看不见诗音的脸。
诗音推开我的时候好几次都犹豫了半秒。眼泪夹杂着唾沫粘在我的衣服上，我身上的衣服扭曲出了激烈推搡留下的褶皱……这是第一次来这时她给我的，本来想还回去的来着……
宛如把我从火坑推开自己跳下去似的，诗音的表情丝毫没有憎恨。
“谢谢你……我也喜欢你。”
门坚决地合上了。
不知是我的幻听或是诗音确是这么说了，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随着门的关上在我脑海里回响。
为什么？
我拥抱这最后一句话被隔断在厚重的大门之外。
楼梯间弱点房的电流声此刻都十分刺耳，原本温暖的空气从我的身体里被抽离，熟悉恶臭窒息气味又让我窒息。
“永别……吗？”
看来被狠狠地甩了阿，没有商量的余地。
电梯运行得很快，我感觉我如同从天空之上的45层坠落，摔落回肮脏喧闹的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