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黝黑的男人叫邹冉,睫毛连带至面颊有一道长疤,是隔壁二小队的新兵队长。江沁妍留意过这个人,他算是整个新游击队的唯一即战力了。从外貌上看,这个人完全是好勇善斗的东部人的样子,包括他肩上那个不知是哪个武族的狼牙棒样式烫印,这个人显然才是目前真正有能力随同游击队出任务的人。但是江沁妍不是东部人,也不是什么踢馆者,面对眼前这个人脸上的坚决,她只是回应了她那最擅长的冷峻神情。
邹冉见眼前这个外强中干的银发女人虽不接战却无任何怯意,便难收已经发烫的拳心。“您怕了,师姐?”
“希望您在对抗西边人能有这样的英勇,先生。”说罢江沁妍便回过身,结城挽着江沁妍,回头望着邹冉,嘴里还嘀咕着,“你是哪根葱还挑战我师姐…再说了,凭什么要跟你打?”
邹冉听罢咬紧了后槽牙,一个冲拳如流星就向江沁妍砸去,江沁妍身体一颤拉开结城,又一蹬回头便是数米远,她皱着眉,盯着邹冉。
邹冉却笑道,“切,师姐好反应。”擦了擦嘴角的灰尘,他伸出左掌,右拳沉于腰部,半屈膝——他感觉江沁妍要接招了。
训练场的砂砾在烈日下蒸腾,邹冉绷紧的肌肉如铸铁般隆起,脸上刀疤随着扭曲的表情泛着青白。他低吼一声,一记直拳裹挟着劲风砸向江沁妍面门,拳风带起的气流甚至掀动了她耳际的银发。
江沁妍眉头微皱,身形如柳枝般后仰,足尖轻点沙地划出半道弧。邹冉的追击如影随形,侧踢、勾拳、膝撞,招招狠辣。她旋身躲过迎面肘击时,发梢扫过邹冉小臂,竟在古铜色皮肤上留下一道白痕。经过半年有余的高强度训练,师娘所授江沁妍显然学之有道。
“只会躲?“邹冉喘息着扯动嘴角,寒光骤现——藏在袖中的匕首擦着江沁妍脖颈掠过,带起几缕银丝。她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后仰成惊人的弧度,匕首堪堪从她起伏的胸口上方划过。
“你怎么还玩赖!”结城大声吼道,周围的人则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江沁妍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抚着腰挂上早已泛着寒光的刀柄。
“这才有意思。”邹冉嘴角再次露出笑容,他冲上前出拳瞬间,江沁妍腰间战刀已出鞘三寸。刀镡上的横纹映着猩红瞳色,刀锋还未完全展露,便带起森冷的红光。她不再游走,单足蹬地如离弦之箭,拔刀的动作行云流水,刀光化作银练直取邹冉咽喉。邹冉只得用匕首侧面仓促格挡,两柄利刃相撞迸发的火星溅在他刀疤处,烫得他闷哼出声。
“承让。“江沁妍的声音裹着冰碴,血刃在空中划出半月弧光。她步伐踏着古老的居合节奏,刀锋时而如毒蛇突袭,时而如惊鸿掠影。邹冉的短匕首在她的攻势下渐显颓势,每当他试图反击,太刀总能以更快的速度压制住他的招式,刀风在他周身割开细密血口,混着汗水浸透衣襟,邹冉的瞳孔已经开始颤抖。
江沁妍停下了动作,“不好意思让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不需要,师姐,是我输了…”邹冉脸上写着心服口服,深深鞠上一躬。
江沁妍瞳孔发颤,仓惶点了点头就挽上结城的手,转身离开了。
结城青衣眼珠瞪得像锦鲤,还没从刚才那场武打戏中回过神来,“师姐师姐你刚刚真的太帅了哇啊啊啊!你就像那个…呃…说不上来反正…哇啊啊啊!”
“好啦好啦快走了好尴尬啊…好多人……快去吃饭啊…”江沁妍拖着结城,尽快离开训练场这几个字在她身体里乱窜。
结城抿嘴笑着,“话说师姐,我听说星月城人都是眼睛会发红光,你怎么是刀会发光啊…”
“你原来知道啊…不过也对。发光的话其实都可以哦,不过我怕…呃…”
“嗯?怕什么?”
“我怕那个人死了。”
“噗嗤——师姐你这是在自恋嘛…”结城捂着嘴,斜眼睨着江沁妍。
“嘛…不算吧,反正我还是没办法完全控制那个力量,况且…对同伴用那个也太过分了吧……”
“师姐好可爱…跟外表完全不相像呢。”
远处的云武山庄府邸,白崇武和师娘余珠观看着训练场方才发生的一切。
“老头子,枫儿说不让小沁妍上战场,不过以她进步的程度,早晚…”
“我也没想拦着,他们血脉里本身就流淌着一些东西,这不是你说的么。”
“可是我觉得枫说的在理,她已经是我们的女儿了,但这场战争肯定会输的……”
老头捋捋胡须,“他们来了,你能护下她?还是我能呢…”
余珠不再说话,只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远处那同远山夕阳一起徐徐挪动的银白人影。
————帝国中东部交界处瓦尔尼诺树林————
夕阳要从山那头被托下去了,渐暗的森林里弥漫着水雾,竟然有种莫名的暖意,然而,白雾与黑夜中突然闪出一片蓝光,夹杂着机械臂生涩的扭转声,一群难辨出是人还是机械地“生物”手脚并用地在树木根茎与灌木间匍匐爬动着,植物的窸窸窣窣声就是他们的咆哮,那一片生物中间围着一个半履带半机械臂的金属容器,里面一个带着单片镜的白大褂老人在屏幕前焦急着,“到底在哪…你到底在哪……没关系,我来了…”
再往东一点的森林便是游击队哨塔的范围了。
一个机械改造人突然发出混杂着电流声的一阵指令,“第三编队,指令机传讯,前方一千四百米,无线电信号活动频繁,请注意反侦察活动。”
改造人大军最前面的一分子则通过共享视野将眼前的画面传输到那个“指令机”的意识里——眼前数百米是游击队的哨塔,一个探照灯,哨塔里电台活动指数等密度线最密集处。指令机突然接通全体改造体信号线路——“198.8方向,前哨系统,靠近并摧毁。”
一众机械体“面部”蓝光突然变红,爬行的速度提升了数倍——几分钟后到达了哨塔。
一名游击队哨兵正在洗手间对镜子梳理着油光锃亮的头发,突然察觉身后有窸窣的异响,“马特,你又在搞什么……”突然在镜中出现的两点红光让他战栗起来。
——半分钟后的洗手台正在汩汩流血,刚刚那个哨兵的下半身搭在洗手台上,上半身已经在地板上冰凉许久。
一个深绿色军装,半边机械脸的人从那机械外骨骼上走下来,外骨骼往外吐着漫漫蒸汽,那人在伫立哨塔顶端向东望去,“云山部啊…好久不见,那么…欢迎参与这场非对称竞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