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已经进行了几天了，凯特琳和哈克也顺利地和刘璃分在了一个排。
今天是射击练习，连长是个南部战区的老兵，他好像看不惯新兵连里的一切。
“都给我趴好了！50米胸环靶，每人10发子弹，先把枪托抵紧肩窝！别跟没吃饭似的软趴趴，上了战场敌人可不会等你摆姿势！”排长踹了踹旁边新兵的枪托，粗粝的嗓音裹着风砸过来——他左肩还留着块弹疤，看谁都带着股“你们不行”的审视。
哈克第一个上前，接过步枪时动作格外稳。他先把枪托抵实右肩，左手托住护木，食指轻搭扳机，左眼一闭，呼吸跟着慢下来——“砰！”枪声落时，靶纸那边传来报靶声：“八环！”排长挑了挑眉，没说话，却往哈克那边多瞥了两眼。第二枪哈克调整了下呼吸，子弹直接擦着十环边缘，报靶员喊“九环”时，他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凯特琳。
凯特琳握着枪，脸都快皱成一团。枪托没抵紧，开枪时后坐力直接撞得她肩膀发红，第一枪偏得离谱，子弹打在靶纸外的土坡上，溅起一片尘土。“什么破枪！准星都晃成残影了！”她把枪往地上一放，火红的头发随着动作甩了甩，语气里满是烦躁。
排长听见了，大步走过来，一把抓起枪，将枪托狠狠抵在自己肩上：“嫌枪不好？我连破得只剩枪管的枪都用过！你这姿势，枪托没贴紧肩窝，呼吸跟抽风似的，能打准才怪！再试一次，枪托抵实，扣扳机别用蛮力！”
旁边的刘璃攥着枪，手都在抖。
她学着哈克的样子抵枪托，却总怕走火，手指在扳机上悬了半天不敢动。哈克看她紧张，走过去帮她调整护木的位置：“左手别太用力，放松点，跟呼吸配合——呼气时扣扳机。”刘璃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手指一扣，子弹却打在了四环的位置，她脸瞬间红了，小声说：“还是不行……”
排长走过来，弯腰帮她把枪托再抵紧些，声音比刚才缓和了点：“别慌，新兵都这样。你就想着，靶子就是敌人，不打准他，倒下的就是你。再试，呼吸匀了！”刘璃咬着唇，重新瞄准，这次子弹落在了六环，她眼睛亮了亮，转头跟哈克对视了一眼，露出点笑意。
凯特琳不服气，按排长说的调整姿势，第二枪还是偏了，她又想发牢骚，却看见刘璃慢慢找到感觉，哈克已经打了五枪，最低都是七环，只好把话咽回去，重新抓起枪，“我就不信了…”
排长看着她的样子，嘴角撇了撇，没再批评，只是站在旁边，盯着她的动作。
训练终于结束了，三人坐在一起，“呼…好热啊…不过今天也算是进步了……”刘璃擦着额头的汗，汗珠顺着脖子滚入上衣，浸湿了领口。
“哈克你这家伙…还真是厉害…”凯特琳朝哈克手臂打了一拳——“嘶…我下次不这么厉害了，不过这些东西还是没有重机枪有意思…”
“凯特琳也很努力噢！”刘璃不忘安慰凯特琳，将水递给了凯特琳。
“你还真是老好人……”
午后的太阳特别毒辣，在军营尤为明显，全排的人都好像蔫了的野花，垂头丧气地在营房边歪七扭八。
“对了，小刘璃还真是引人注目呢…那个人还有来烦你吗？”凯特琳和哈克和刘璃分在了一起，也见识了她惊人的人气。刘璃已经成为新兵连里面非常有名的女生，每天都会有隔壁部队的新兵老兵跑来假装不经意地朝他们排看两眼，每天晚上吃饭时想要坐在她身边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还有一个贵族的后代，每天都会来找刘璃搭话，刘璃是个不擅长拒绝的人，凯特琳在背地里已经把那个男的骂惨了。
刘璃刚准备摇头，突然间一个少尉军衔的金发男人走过来，“刘璃小姐？”他朝刘璃伸过去一瓶军中久难出现的汽水，“今天晚上您有时间吗？我知道旁边有个小湖还挺漂亮的…”
刘璃瞪大了眼睛，“呃…我…那个……”她使劲朝凯特琳的方向挑眉——“快救我！”她在传达着。
谁知凯特琳的相助竟如此火爆——其实不如说很符合凯特琳的性格。
只见她用力一拍那少尉伸出的手，“你不是前辈吗？总是做这么不正经的事？真是差劲——丢脸！走开！”
身边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那个少尉是和凯特琳一样——其实不一样，都是有名的大贵族的子嗣，他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没太听清…您再说一次？”
周围的人都开始围了上来，那个金发少尉比平日里比凯特琳的架子大多了，没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商会总管贝尔多纳特家族的旁支，他已经和一众新兵炫耀过很多次了。“这回有好戏看了…”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那个金发男人低头笑着，抹抹后脖颈，几个卫兵就走了上来——哈克立刻压了压拳头又站在凯特琳身前，“我劝您慎重”他嘴里嘶着冷气。
“您和朋友是准备…寻衅滋事对么？”他又看了看凯特琳胸前的名牌，“凯特琳.诺提小姐？”
知道凯特琳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个男人不自量力了，论血统纯正度和家族实力与地位，这个区区贵族旁支是绝对斗不过凯特琳的。
“怎么样？”凯特琳又上前一步，“您想用什么罪名逮捕我，比如协助他人抵制变态罪？”
“你…什么意思？嗯？我看你这个新兵苗子还不知道，你是打算单纯和我斗一斗，还是和贝尔多纳特家族做对呢？”
——“贝尔多纳特？”凯特琳心里回忆着，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那块樟脑木头！”她突然想起来十四岁生日第一个向她求亲的那个恶心男人，这个人大概是他的表兄弟之类的亲戚。
凯特琳又上前了一步，“哦？这么厉害的话…小心被我吓一跳哦……”
众人都咬紧了后槽牙，终于有人能压一压这个破少爷的气焰了——凯特琳也是这么想的，刘璃则是扯着凯特琳等我袖子——“凯特琳…别这样…我会礼貌拒绝他的…”
“诶诶刘璃小姐，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个人可是在藐视贝尔多纳特家族！而且还准备闹事…这么多人看着呢！”他朝凯特琳看去，凯特琳只是嘴角疯狂上扬，欣赏眼前这个跳梁小丑的样子，整的那个少尉更急了，他身后的小喽啰们立刻准备上前缉拿凯特琳。
“你给我听好了！”凯特琳两臂交叉胸前，语气极其冰冷，“我叫凯特琳.奥康…”
说到这里，哈克扯了扯凯特琳的衣服，对着她摇摇头，凯特琳看他的眼神则传达出“为什么不让我压他？他这么不自量力！”
哈克看出了那层意思，但是仍旧用眼神制止着——“她是我的朋友，凯特琳.诺提！虽然她没有这样能疯狂炫耀的家族，但是她在做的事情…”哈克一步蹬上前，“是绝对正确的！你个混蛋！”
哈克一个勾拳打在了少尉的脸上，少尉踉跄的翻倒在地，他抹了抹鼻血，又捂着左脸，“你们…全部拿下！把这两个…两个目无军纪的新兵全部逮捕！”
凯特琳看着这一幕愣了一下——“哈哈哈哈——我就是凯特琳.诺提，就是这样，你这个只会狐假虎威的幼稚鬼…”她笑着看着哈克——想起自己小时候拼命逃避这个家族的一点一滴，在梧桐树下，在花园里，在宅邸里——终于有人认可并尊重了这样的凯特琳——甚至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差点就要成为自己讨厌的人了啊…”
哈克点点头，“我可是受委托保护凯特琳的！”
两个人都放弃挣扎，只是任凭卫兵铐住他们双手。
刘璃则是扯着两个卫兵，“你们疯了吗？你们明明知道他们才是对的…”卫兵没有回答，只是甩开了她的手。
少尉满脸得意地转身，丢给刘璃一个不知何意味的眼神就离开了。
——东克里普斯军事基地禁闭室——
凯特琳和哈克两个人背靠背坐在一起，刘璃则一直坐在禁闭室门外陪着他们。
凯特琳笑起来，“没想到你个大胖子认真起来这么帅啊…”
“还不是被关禁闭了，小姐，你能用炸弹炸开那个门吗？”
凯特琳噗嗤一笑，“虽然我觉得这样很帅，但是就算我身上有炸弹，怎么做也会惹更大麻烦！”
“请你们不要想那么危险的事！”刘璃敲了敲大门。
“忘了这样还会把小刘璃炸飞。”
刘璃靠在门背上，抬头看着天上的夕阳，“谢谢你们，”她发自内心地笑着，“我从以前就不知道怎么好好表达自己，不管是上学的时候面对同学…还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但是幸好碰见了你们两个…很酷的朋友！总有一天，我也会和你们一样勇敢……”
“真是的…这个笨蛋煽什么情啊…”凯特琳脸红着嘀咕道。
今天的夕阳不太漂亮，没有非常红、非常耀眼——但对刘璃来说那就是最美的夕阳之一，至少瑰色的光也洒在了她的脸上，就算不完美，至少也不赖。
几分钟后，另一个少尉军衔的银发青瞳军官和那个报到处的中年军官走过来，刘璃吓得立刻起立，敬了个军礼，“希斯特利亚万岁！”
两军官也敬礼，又上前把禁闭室的门给打开了，哈克和凯特琳也被吓了一跳，中年军官笑笑地说道，“菲兹杰拉德小姐，让您受苦了，我应该来早一点…”
“没关系，反正我们确实有错，不用特意放我们出去。”
那个中年军官搓搓手，“其实也不是…这位少尉先生听闻小姐的事迹，想见一见您…”
“嗯？”两个人朝他身后另一个军官看去，那个军官很有礼貌，敬了个军礼，“希斯特利亚万岁，两位中士，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霍普尔.帕特莱顿，是西北战区陆军直属部队特种机动营的少尉中队副队长，有一事想要商谈，不知可否赏光？”
“好长的头衔…好吧好吧！要聊什么？”
“请跟我来，刘璃小姐也是。”
“嗯？我…我吗？好的！”刘璃小心翼翼地跟在几人后面。
去接待室的途中，那个金发少尉惊恐地看着凯特琳，凯特琳眼神一转到他身上，他的脸就立刻闪避，大概是从别人那听说了凯特琳的身世吧。
“跳梁小丑…”凯特琳朝他做了个鬼脸。
去到了接待室，白枫已经坐在那等候多时了，他两只手抵着下巴，看着进来的三个人——“白…白枫！”刘璃的身体突然被点燃了，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她的感触，只是拳头紧握着——激动、害羞还是什么的，刘璃根本不知道。
“你果然参军啦…璃。”
“我本来…想安排好了再告诉你……”
“先不叙旧咯，”帕特莱顿说道，“鉴于目前国防形势严峻，也就是说，快打仗了，我们特种机动营需要抽调新的人手，别的部队的兵油子我们信不过，我们要在半年左右的时间内抓起有天质的士兵…我们看了你们三位的成绩…”
“等等，我们还不知道你这部队是干什么的！”凯特琳说道，“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只能说，是帝国精锐的老巢，其他的也没什么描述了。”白枫喝了口茶。
“咳咳咳，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看了你们三人的成绩，哈克最优秀，刘璃是绝对要进来的，毕竟是帝国军校最优秀的军医毕业生，陆军部已出了调令。至于凯特琳中士，”帕特莱顿甩出了一个凯特琳的自制炸弹，“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又怎么样？”她突然一激灵，“等等，你哪里搞来的？翻我东西！”
“谁让你们在军事监管区范围内引爆了炸弹？”白枫严肃地说道。
凯特琳和哈克突然想起了公路上的那个小插曲。
“如果没有学过爆炸物的制作就已经能让炸弹的构造如此精细，你是我们需要的人才。”
凯特琳歪嘴吹了下刘海，“眼光不错…”
“那么，”白枫立即起立，“三位将会在下周进行特种机动营的特别测试，会根据几位的特质分类别进行评判，这是调令，不是意见征求，以上。”
两人离开了，三个伙伴面面相觑。
——————
“凯特琳…”洛迦摇了摇凯特琳的身体，凯特琳从回忆中缓了过来，她看看周围的一切，刘璃终于勇敢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虽然是在控诉对自己的不满，她低头，两只手拼命互相扭转着，用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还是那么不让别人省心——“我啊…我是…”
刘璃抬头注视看着她，周围的人也一样——“我是凯特琳.诺提，更是凯特琳.奥康纳.菲兹杰拉德。”
她站起来搭着刘璃的肩膀，“哈克又救了我一次，刘璃也再次唤醒了我…每次都是这样，但是，”凯特琳的双眸重新开始炯炯有神，不知哪钻出来的风儿撩起她的刘海，“这一次，我要自己承担，你和哈克都要好好看着我！”
刘璃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上，她用力点头，“嗯！我会好好检阅凯特琳的未来！这样的凯特琳才酷！”
凯特琳微笑着看着刘璃依旧天真无邪的样子，目光又转向白枫，“老大，腿有事的话，我明天可以把你推去看哈克噢。”
“这是真好起来了…”帕特莱顿偷笑着，“这是个很凯特琳的笑话。”
“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多陪哈克待一会…”
“这是自然。”白枫咬着后槽牙回答凯特琳，洛迦和克里斯汀也偷笑着。
“哈克的小队，以后也能归属我的管辖吗？这一次…我也要做帮他的人。”凯特琳的眼神很坚定，洛迦却一下拍在她背上，“趁这个感人的机会要给自己小队补强？”
众人的欢笑声逐渐掩盖了寒风的呼啸。
——第二天清晨——
初冬之晴送故友，涕泪两行莫说愁。
“老天爷给了哈克一个好天气呢…”凯特琳朝远处的朝阳望去，背对着朝阳的就是那石碑——前面摆着条弹链，搭着个钢盔。北风的萧瑟好像刻意绕开了那石碑，碑体被阳光照得暖暖的。
先锋队队的几人都早早到场了——包括江沁妍，她头上还裹着一层层纱布，披着巨大的风衣——看那肩章，应该是白枫的，她现在行动已经十分迟缓。
“江小姐其实可以不用勉强，就算要来也要叫我们用轮椅推你…”
她挽着刘璃的手臂，“我没那么脆弱噢，但是…至少也把身体借我扶一下……”
戴维斯姗姗来迟，“凯特琳小姐，这是哈克少尉的外骨骼，我们修复好了，您如果需要的话…”
“帮大忙了…谢谢！”凯特琳冲上去，摸了摸那小推车里的冰冷金属机器，却又有着别样的余温，“真的……非常感谢！”
戴维斯摇摇头，“很高兴能看见您已经无大碍，能帮上忙更是有幸。”
“我？无大碍？”凯特琳咬着嘴唇盯着白枫，“老大究竟把我的事情告诉了多少人！”
白枫挠挠头，“抱歉…我真的是太着急了……”
江沁妍用力踩了白枫一脚，“我也同意，让大家惩罚你。”
“沁妍……”
阿瑞斯中队的其他士兵也到场了，石碑下面就是曾经阿瑞斯中队甚至特种机动营最精锐的装甲机枪兵。
“敬礼——”
三把步枪朝天齐射三次，就是送行的奏乐。
克里斯汀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拿出了香烟，洛迦在他旁边，他抖一抖烟盒，一根烟溜出来，“兄弟，搞一根？”
“你还好这口？”
“十六岁就会了，本来都快戒了，来一根？”
洛迦摇摇头，掏出一颗狙击枪子弹和他的烟碰了碰，“陪一根。”说罢便把子弹咬在牙上。
“有点意思。”克里斯汀笑笑。
帕特莱顿和白枫交谈了几句，深深鞠了一躬就离开了，谢毅庭一直在远处静静看着，“帕特还真忙呢…”刘璃皱着眉头，白枫摇摇头，“他也很尽力在平衡一切了。”
几十分钟后，士兵们渐渐散了，几人也准备离开，“记得早点回来帮厨，我们先走啦！”刘璃挥着手。
凯特琳点点头，看着四下的人终于散尽了，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滚，“大笨肉团子…你真是……你说好不弄哭我的！”
她抹着眼泪，“不用…不用做到这样的啊！我…我……”她扑在石碑上，“把你搞丢了我怎么回去见老弗雷德？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乌鸦在旁边的树梢上，歪着头，它可能搞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类在做什么，只是迎合这哭声呕哑嘲哳着。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哭声也随着山雾渐渐飘散了，“你不说话啊…不说话就当是你跟我道歉了！本小姐原谅你。”
她慢慢站起来，低着头，“那么…能不能请你也原谅我呢……这个让人不省心的我…”
她等了很久，却还是没有人回应。
“嘿嘿，你不说话就当你原谅我啦！”她嘴角挤出微笑，又转身离开，“我…我走咯！会来看你的！要是…要是想吃什么，记得梦里告诉我！不管在哪里，也要记得听老弗雷德的话，永远保护我噢！”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声音散在风里，重新低下了头，不忍心再让哈克看见她哭泣的模样。
——「赤发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