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干什么呢…”江沁妍食指敲了敲白枫的脑袋，他好像在鼓捣什么东西。
白枫立刻把那东西塞进口袋，“咳咳咳…没什么……事情处理完啦？”又注意到江沁妍眼角的泪痕，“看来已经处理完了呢……”
他知道，现在江沁妍已经不欠江畔完整的告别了。
江沁妍眯了眯眼，“当然…嗯，走吧，不是要去那里吗？”她指了指北岸的高崖。
白枫点点头。
两人朝那边走了十几分钟，山崖脚下是通到上面的台阶，“果然能走上去呢…”
“风景应该还行，沁妍你不累吧？”
“呃…嗯！”
“其实也不用勉强……”他干笑着。
“不不，完全没问题，”她上前一步挽着白枫的手臂，“感觉比云武山的几千级台阶好爬一点…”
“那是当然。”
登到崖顶，一切是豁然开朗——脚下的塞尔普娜湖像一块澄澈的蓝玉，铺展在崖下的平地上，暖风吹起的涟漪泛着细碎的金光，从北岸一直荡到南岸的芦苇丛，水鸟掠过湖面的轨迹，在蓝玉上划开浅浅的痕。
江沁妍松开挽着白枫的手臂，往前走了两步，宽檐帽的星星挂坠轻轻晃动，银发麻花辫垂在肩前，被阳光晒得泛着银辉。
她微微仰头，风吹起颊边的碎发，赤瞳里映着湖光与天光，之前眼角的泪痕早已干透，只剩下一片澄澈的平静。
白枫站在她身侧，看向江沁妍的侧脸，她正低头望着崖壁上的灌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帽檐的绒绳，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那是卸下重担后，真正松弛的模样。
“果然没白爬。”江沁妍转头看向他，两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眼睛亮得像湖面上的光，“站在这里，好像什么烦心事都变远了。”
白枫点点头，口袋里的东西被风硌了一下，他却没再遮掩，只是笑着望向远方：“是啊，这样的风景，值得好好看看。”
没有战争的硝烟，没有离别的伤感，只有此刻的宁静与开阔，像一场温柔的拥抱，裹住了两个历经风霜的人。
他们肩靠肩坐在山崖上，就那样安静了好一会，直到江沁妍把脑袋搭在白枫肩上，“之前在去云山城的客车上，好像也是这样…”
白枫点点头，脸有点烫，“那个时候，我的江小姐是不是还有点讨厌我…”
“嘻嘻…现在不讨厌就行。”
白枫眯着眼挠挠脑袋，“对了，有件事情要和沁妍说…”
“嗯？”
白枫拿出一个信封，那个有SCSS烫印的调令，还有半个玉佩。
“这是……”
“林玄和副手从北境出逃艾丽西亚了，陆军部调了我们一部分人去追捕…”
江沁妍的眼睛颤抖着，“你…要走吗？我的…我的调令呢？”
“那些人就是…想要掌握你们的力量，所以…”白枫顿了顿，“沁妍不是一直问我，拼命要打到西边去是为了谁吗？我就是要亲手抓住这个人…至于原因……”
“嗯…”江沁妍微笑着摇摇头，握住了他的手，“我不乎这些啦…说不好奇是假的，但是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冷静缜密的，一定…”
江沁妍的鼻头有点酸，“一定要早点回来…不准…不准有事，听见没！”
白枫的脸像烧开的大水壶，“啊啊…我又弄哭你了…我会早点回来，顺利的话两个月就…”
“两个月！我要跟你一起去…”江沁妍死死抓着他的手臂。
白枫干笑着，“放心啦…我很强的，还有，”他将半个玉佩的挂绳张开，套在江沁妍颈上，“只要这个东西还会亮，我就是安全的，不用为我担心。”
江沁妍捧着那半个玉佩，和白枫胸前挂的一样，她轻轻点了点那玉佩，只见两个玉佩都微微闪着青光——“这个东西…不会坏了吧……要是它…”
“不会…这个和我的力量是联系的……”
“是那个云山族传说中的力量…吗？不是已经失传了？”
“或许吧？还有，我说过，我想打到西边去，就是为了见那个林玄。”白枫轻轻笑着。
“切…又卖关子。反正我知道啦。”
「不仅为了完成宿命还要保护你最爱的你所以等我回来」
——“滴滴滴——”白枫口袋里的传呼器开始疯狂闪烁又鸣叫着，“啊…看来约会要提前结束了……”
“回去吧。”江沁妍皱紧眉头，神情严肃。
————傍晚 237号驻防区————
把江沁妍送回狼爪中队驻地，白枫才回到自己阵地。
“老大！你可算来了…呼……”凯特琳满头大汗，手上还抱着箱子和材料，身后的士兵也都在忙碌，洛迦站在最高处指挥着众人。
白枫快步上前，“怎么回事？”
“是帝王…王来了…”
“王？”他看了看洛迦，洛迦已经朝他冲过来，“抱歉白队，影响你宝贵的约会，但是帝王的车队还有四十多分钟就到了，王室近卫军已经到位，在大机库准备圣物了…”
“辛苦你了，是我的失职，我整备一下，你等下立刻带着队伍整理着装，然后立刻前往机库，我先去和近卫军交接。”
“是——”
白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套上外骨骼就立刻开车前往防区的临时机场。
近卫军已经在那里搭建了临时的“行宫”，见姗姗来迟的白枫，便开始操弄起旧都宪兵一般的腔调了。
领头的是银发青瞳——最典的希斯特利亚人，还穿着近卫军那和其他部队格格不入的灰白色军服，“少校，部队番号报上。”
“西北战区特种机动营兵团第三旅阿瑞斯中队少校中队长白枫。”
那个人敬了个礼，“皇室近卫军第七组中校组长鲍尔默.阿普利斯，见过阁下——但是您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这就是云山族对帝王的……”
白枫敬着礼，没想着听他说什么，这些王室身边的人都一样，就算是眼前这个麾下只有三四十人的小组长居然有中校军衔，他只是在心里无奈地叹息。
“本人绝无此意，今日有要务处理，所以难免……”
——“还没打仗呢，陆军部的人…能有什么要务？”只见一个紫发金瞳男人静悄悄地出现在白枫身后——“这个人接近了我却没有声音——”白枫的脑海里突然闪出来这个念头。
——又是一瞬间，白枫没有回头，只是迅速举起右掌——稳稳地接住了从身后甩过来的拳头。
“反应力不错…下次就不会在偷袭之前说话咯…”
白枫抓着他的手腕，猛地转身——“紫发…金色的眼睛……”他心里想着，还注意到了他腰上佩的重剑。
“看来…你大抵知道我……”
“‘赤瞳收割者’…是你们忒弥斯族吧，上校？”他盯着紫发男人的军衔。
那个紫发男人笑了笑，“我很欣赏你…见过的云山族里面……你的味道是最浓郁的，”他只是凑近嗅了嗅白枫，“还有一点…最诱人的味道……”他单手拔出大半个刘璃高的重剑，架在白枫肩膀——“那个‘伊维尔’，瞳力好像很强…”
白枫的外骨骼突然绽开蒸汽，“如何？”
站在两人身旁的近卫军明显慌了，他疯狂摇着紫发上校，“洛兰上校…现在不是比武的时候，王马上就要登临！”
洛兰笑着皱了皱眉，将重剑收回，“也罢——我是瑟兰迪尔.艾瑞亚.洛兰，早晚会和你一战，白枫少校。”他用着诡异的优雅低低头，敬了个军礼。
白枫按停了外骨骼，“我是特种机动营的白枫，幸会。”
————四十分钟后————
机库已经被临时整备成了“朝堂”，防区内的部队也都到齐了，肃立在机库外，只有被邀请见王的人才能进去机库。
引擎声在接近。
“就位——”近卫军总长一声令下，队伍立刻肃立。
机库的金属穹顶下，原本冰冷的装甲板被银红色织锦层层包裹，地面铺着从新都运来的长绒红毯，从机库大门一直蜿蜒至中央高台，红毯两侧的金属支架上，挂着绘有希斯特利亚王室鹰徽的旗帜——临时“朝堂”虽脱胎于军事机库，却凭着王室仪仗，硬生生衬出了威严。
王座左侧的高几上，静静安放着一柄镶嵌红宝石的鎏金权杖，杖头是盘旋的双蛇纹——那便是王室传承的“圣物”，据说藏着压制异瞳力量的秘辛，普通的近卫军士兵手持步枪，特别近卫军拿着各式各样的冷热兵器，肃立在高几两侧。
“迎——帝王伊尔凡七世——”近卫军总长的吼声穿透机库，所有人瞬间挺直脊背，外骨骼的液压管咔嗒一声锁死，连呼吸都放轻了。
机库大门缓缓开启，凛冽的晚风裹着马蹄声传来——并非真马，而是王室专属的八轮礼车，车轮镶着银边，车身绘着王室纹章，由四辆装甲车载着缓缓驶入，引擎声低沉得像几个世纪前的礼炮前奏。
礼车停稳，侍从官身着绣金长袍，快步上前打开车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银质鳞甲披风的一角，随着主人迈步而出，披风扫过红毯，金线刺绣的家族纹章在光下流转。
伊尔凡七世站在红毯尽头，银发用金冠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青瞳愈发深邃锐利，宛如寒潭。
他身着白色王袍，领口与袖口镶着暗金色蕾丝，腰间系着镶嵌青金石的宽腰带，步态沉稳，每一步都踩在红毯的金线纹路上，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
——只是，他的脸过于年轻了，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
“参见吾王！”近卫军单膝跪地，枪托拄地，发出整齐划一的哐当声；白枫、洛迦等人抬手敬礼，外骨骼的金属碰撞声与军礼的肃穆交织，机库内只剩帝王的脚步声，缓缓回荡。
洛兰上校倚着重剑，紫发在暖光下泛着光泽，虽未跪地，却也微微颔首，金瞳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凯特琳攥紧拳头，火红的头发被帽檐遮住，目光落在帝王的青瞳上，不敢有半分偏移。
伊尔凡七世走到高台前，并未立刻落座，而是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却又带着现代君主的冷静，“免礼。此次亲临，只为两件事——睹功臣、议圣战。”青瞳扫过白枫，目光在他胸前的半块玉佩上停留了一瞬，“林玄出逃，余孽未除，特种机动营，当为帝国之刃。”
帝王抬了抬手。
侍从官捧着礼盒上前，“特种机动营兵团——少将霍普尔.帕特莱顿、少校白枫、少校克里斯汀.诺姆尔，中尉洛迦.寇德，中尉江沁妍，少尉刘璃，少尉凯特琳.奥康纳.菲兹杰拉德，帝王施恩准见。”
“是——希斯特利亚万岁。”
几人敬过军礼，列队朝机库走去。
白枫站在队列前方，能清晰感受到帝王身上的威压——那是王权与古老力量的交织，又藏着对异瞳力量的警惕与利用。他握紧口袋里的调令，知道这场帝王亲临，既是嘉奖，也是新的枷锁——追捕林玄、掌控赤瞳力量，这场战争，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伊尔凡七世终于落座，鎏金权杖放在身侧，青瞳扫过全场，机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几人到了机库内，未曾抬头，只是单膝跪地。
那个年轻的王保持了半分钟的沉默，举了举手，几个侍从官立刻离开。
“都起来…抬头……”
一行人立刻起身，看向帝王。
凯特琳心里一惊——“这个人…有我大吗…”
“你就是…白枫？”
“本人白枫，见过帝王。”
“我知道你…你失去了左腿，却获得了无上荣耀……”
他用年轻的嗓音说着老头才会说的话，把在场的功臣们夸了一遍——最后才来到江沁妍。
“江沁妍，转过身去…”
江沁妍一言不发，轻轻转身，伊尔凡七世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看向她后颈的三角双锥图案。
“迪蒙支系…怪不得……”
他并没表现出帝国政治机器对“伊维尔”的那种厌恶，只是好像一个学生在认真研究第一次见到的只有书上才有的知识。
“传瑟兰迪尔，”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
瑟兰迪尔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希斯特利亚万岁。”
“洛兰，你说的就是她？”
“正是，此人乃蚀害希斯特利亚之恶灵后裔，虽退敌有功……”
“无礼…”帝王冷冷地回了一句。
瑟兰迪尔不敢说话，只是沉沉低下了头。
“我的孩子们可不能内斗…”他抚着江沁妍的脑袋，江沁妍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感觉身体里有能量正在溢出——是梦境里的神灵——“我好想…杀了他……”江沁妍脑中莫名其妙回荡着这句话。
——江沁妍的嘴唇开始颤抖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觉——“是星月城的神在…”江沁妍的瞳孔地震着。
一切都被眼前的王看在眼里。
“没关系…你不是第一个想杀掉我的迪蒙孩子……”王两手托着江沁妍的脸，周围的人都震惊了，不敢抬头——这个帝王的表情溢出了比看起来更年轻天真的感觉——“我现在还不能死…对吗？我的中尉，至少……要等一切尘埃落定。”
江沁妍颤抖地抬起头看向他，他的眼神完全没有恶意——这才是最深不可测的，伊尔凡七世向江沁妍歪歪头，又给了个一个稚嫩的微笑，然后轻轻转身走回椅子，“我已经活了很久了…比你们想象的久——先王的意志，也由我继承——我们要走到每一个角落，彻底共和每一个在挣扎中的民族，你们…”他再次转身，“我需要你们，希斯特利亚，共和女神需要你们——”
嘴上还是纯真稚嫩不谙世事的笑容——野心却已经完全成熟。
“遵命，吾王！”机库内外齐声应答，声音在四野回荡，与金属铠甲的碰撞声、外骨骼的液压声交织，奏响了新的战歌——王权仪仗下，战争的齿轮，再次加速转动。
「为什么我的孩子不要低头——我想杀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