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废土的薄雾，却未能完全驱散铁流坡边缘弥漫的硝烟与淡淡的能量腥甜。
昨日惨烈的战场，如今只剩下诡异的死寂和一片狼藉。
清理工作开始了。
铁流坡的居民们，在江泠蘭的指挥下，沉默地穿梭在凝固的战场废墟间。
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用切割工具小心翼翼地分解着净穹士兵那覆盖着薄霜的装甲。
金属摩擦声、沉重的喘息声，成了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声响。
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重与面对这超自然景象的敬畏。
薇尔娜站在一处半毁的掩体上，看着下方。她的左眼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被“静默”的士兵体内，能量流动被彻底冻结、湮灭，只留下空洞的躯壳。
这种感觉，比面对血腥的战场更让她心悸。
“所有生命信号确认终止。未发现异常活性残留。”艾莉在她身边报告，她的扫描光束仔细掠过每一具僵立的躯体，“部分重型装备结构完整，具有高回收价值。”
江泠蘭的声音通过简易扩音器传来，冷静而高效：“优先标记能量武器和完好的装甲板！注意规避结构不稳定区域！二队，去把那边卡住的运兵车拖出来！”
她的指挥条理分明，将一场原本可能充满心理压力的清理，变成了纯粹的物资回收作业。
这是属于她的方式，用行动和务实，对抗着这片死亡地带带来的无形压力。
然而，并非所有都能如此冷静处理。当几名居民试图移动一具保持着投掷姿势的士兵遗体时，那遗体连同周围的空间仿佛依旧带着某种“凝固”的属性，异常沉重，险些引发小范围的坍塌。
就在这时，宁沫——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她没有穿防护服，依旧是那身素净的围裙，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她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那几具难以移动的遗体，连同周围冻结的尘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轻柔托起，平稳地移送到了指定的堆放点。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仿佛只是空间本身遵从了她的意志。
原本忙碌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惧和复杂目光，偷偷注视着那个看似温婉的身影。
零做完这一切，便默默退回到一个不碍事的角落，空茫的双眼继续着她的“观察”，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尘埃。
薇尔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零的力量依旧深不可测，她的动机也依旧成谜。
但这一次，她选择了“辅助”清理，而非阻碍。这算是一种进步吗？薇尔娜不知道。
清理工作持续了大半天。回收的物资堆积如山：完好的能量步枪、破损但能提炼的装甲、各种电子元件，甚至还有一些未开封的军用口粮。
这对资源匮乏的铁流坡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让聚落的安全和生存水平提升一个台阶。
“够我们用很久了。”江泠蘭清点着战利品，难得地给出了一句算是肯定的评价，“能把外围防线彻底加固一遍。”
但并非所有收获都让人喜悦。
在清理那台险些攻破防线的“破城槌”残骸时，艾莉发现其核心数据库虽然大部分损毁，但仍残留着一段加密的指令日志。
经过她艰难的破解，一段断断续续的信息浮现出来：
“……确认‘铁流坡异常能量读数’与‘棱镜堡丢失样本’高度吻合……优先级提升至最高……必要时可实施‘熔毁’协议，确保技术不扩散……”
“棱镜堡丢失样本”？“熔毁”协议？
薇尔娜的心猛地一沉。棱镜堡是她苏醒的地方，与她的身世和能力起源直接相关。
净穹不仅是因为抑制塔被毁而报复，更是早就盯上了她！他们甚至不惜动用“熔毁”这种听起来就是同归于尽的极端手段！
这个消息，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她感到寒意。
傍晚时分，所有的金属残骸和有用物资都被运走，只剩下那片被战火犁过、又被死寂笼罩过的土地，以及一个需要最终处理的问题——那些净穹士兵的遗体。
按照废土的惯例，敌人的尸体通常弃之荒野。但看着这些以各种姿态凝固在原地的躯壳，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挖个坑，埋了吧。”薇尔娜轻声提议，带着一丝不忍，“他们……也只是执行命令的棋子。”
这个决定得到了默许。在聚落外围一处偏僻的洼地，一个大坑被挖掘出来。
没有仪式，没有标记，那些曾经鲜活、如今冰冷僵硬的躯体被逐一放入，掩埋。
黄土缓缓覆盖，将昨日的杀戮与今天的诡异，一同深埋于地下。
当最后一锹土落下，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
江泠蘭走到薇尔娜身边，看着那片新翻的土地，简短地说：“结束了。”
薇尔娜摇摇头，目光扫过正在缓缓散去、却各怀心事的居民，扫过沉默矗立的艾莉，最后落在远处那个静静“观察”着的零身上。
“不，”她轻声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清理才刚刚开始。”
清理战场容易，但清理战争在心中留下的阴影，清理内部潜藏的猜忌与恐惧，清理那迫在眉睫、源自她自身的更大威胁……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