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痕号”的引擎在旧港地下水道的幽暗中咆哮，如同受伤野兽压抑的嘶吼。
哑光黑的船体灵巧地掠过漂浮的障碍，挤过狭窄的水隙，将后方越来越密集的引擎声、旋翼机呼啸与广播警告远远甩开。
船身偶尔擦过锈蚀的金属或坍塌的混凝土，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在封闭的水道中激起连绵回响。
“凿船匠”沉默得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焊接头盔紧贴着驾驶舱的前窗，那双隐在深色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近乎非人的专注光芒。
他的大手稳定而精准地操纵着方向舵与动力杆，每一个转向都提前预判，每一次加速都恰到好处，仿佛这条危机四伏的水道早已化为他大脑中的精密地图。
船舱内，只有仪表的幽绿微光、水流冲击船壳的闷响，以及薇尔娜粗重断续的喘息。
她瘫坐在冰冷潮湿的甲板上，背靠着舱壁。神经兴奋剂的透支效果如同潮水退去后的嶙峋礁石，将更深的疲惫、撕裂的疼痛与眩晕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肋下的钝痛，呼吸间满是铁锈与血腥味。
她怀中紧抱着的金属盒子冰冷坚硬，里面那枚“棱镜核心”的微弱暖意，是此刻唯一支撑她不至于昏厥的念想。
艾莉……江泠蘭……
两个名字在她脑海中反复撕扯。一个在船坞中静静等待，时间在缓慢流逝；一个在身后的炼狱中生死未卜，被净穹的怒火吞噬。
愧疚、担忧、恐惧，还有一丝强行压下的、对即将拯救艾莉的希冀，混杂成令人窒息的漩涡。
“船坞……还有多远？”薇尔娜的声音嘶哑干裂，几乎无法辨认。
“十五分钟水路。”“凿船匠”头也不回，声音透过变声器，沉闷如锤，“前提是后面的尾巴没堵住‘七号闸口’。”
他的话音刚落，“凿痕号”猛地一个急转，船体几乎侧倾，堪堪避开水道前方一处突兀的、半沉没的混凝土横梁。薇尔娜被甩得撞在另一侧舱壁上，痛哼一声。
“他们反应很快，” “凿船匠”似乎对刚才的惊险毫不在意，继续道，“‘鹰眼’的求救信号等级太高，附近所有净穹单位都会像闻到血腥的鲨鱼一样围过来。
旧港外围的水道出口可能已经被封锁。我们得走备用路线，绕远，从‘沉船之冢’边缘的浅水区穿过去。”
沉船之冢……那片吞噬了无数船只与生命的锈海险地。薇尔娜心头一沉，但此刻已无暇顾及更多危险。
“凿痕号”继续在黑暗中疾驰。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只有船体引擎的轰鸣和水道景象的飞速倒退提示着他们正在亡命奔逃。
终于，前方水道豁然开朗，浑浊的水面反射着从上方破损穹顶透下的、更加黯淡的天光——他们接近了旧港内部一处较大的、半露天的积水区域，这里距离船坞所在的深层结构已经不远。
然而，就在“凿痕号”即将驶入这片相对开阔水域的刹那——
“凿船匠”猛地一把拉回动力杆，同时全力向左打满舵！
嗡——！
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以一个近乎直角的角度硬生生拐入左侧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坍塌物完全掩埋的支流入口！船身与两侧锈蚀的金属剧烈摩擦，爆出大蓬火花和刺耳的噪音！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原本要驶入的开阔水域中央，水面轰然炸开！
一道粗大的、炽白灼热的能量光柱从天而降，如同神罚之矛，狠狠贯入水中！沸腾的水汽瞬间弥漫，刺眼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得一片惨白！
净穹的空中打击！他们有空中单位锁定了这片区域！
“妈的！是‘光矛’精准打击！至少是中型炮艇！”“凿船匠”低吼一声，焊接头盔下传来牙齿紧咬的咯咯声，“他们调用重型单位了！这里不能待了！”
“凿痕号”如同受惊的游鱼，在支流那几乎只能容船体通过的狭窄空间里疯狂加速。
后方，能量光柱持续轰击着开阔水域，爆炸的冲击波和水浪即便隔着弯道和障碍物，也阵阵传来，震得船体摇晃不止。
这条备用支流比主水道更加凶险。水道极窄，上方是摇摇欲坠的混凝土顶板和纵横交错的粗大管道，水下则布满不明障碍。
船体不时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和碰撞声。“凿船匠”的操控已经达到了极限，额角有汗珠顺着焊接头盔的边缘滑落。
薇尔娜死死抓住船舷的固定环，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每一次剧烈的颠簸和碰撞，都让她怀中的金属盒子硌得生疼，也让她对船坞的安危更加揪心。
不知道在支流中疯狂穿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再次出现光亮——不是天光，而是船坞内部那种昏黄恒定的人造灯光！他们回来了！
“凿痕号”如同归巢的箭矢，猛地从一处隐蔽的出水口冲出，带起漫天水花，稳稳地滑入熟悉的、笼罩在设备嗡鸣中的船坞水域，径直冲向那处简陋的金属码头。
船体尚未停稳，“凿船匠”已经跃下船头，巨大的身躯重重落在码头上。他看也不看踉跄着跟着跳下的薇尔娜，大步冲向主控台，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清洗槽。
艾莉依旧静静悬浮在暗金色的能量液中，胸口的临时循环光晕稳定，倒计时显示还有一百一十五小时左右。地脉能量的注入似乎并未受到外部剧变的影响。
“凿船匠”明显松了口气，随即立刻转身，朝薇尔娜伸出手，言简意赅：“核心！快！”
薇尔娜几乎是扑过去的，颤抖着将怀中的金属盒子递上。
“凿船匠”接过盒子，动作迅速却异常谨慎地将其放在工作台上。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快速检查了连接在艾莉身上的几个主要接口和能量导管的状况，确认稳定后，才用他那戴着厚重手套、却异常灵活的手指，解开了盒子的锁扣。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精纯、稳定、带着冰冷秩序美感的能量气息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船坞内原有的机油味和地脉能量的硫磺气息。
那枚半透明的“棱镜核心”静静躺在吸能衬垫上，内部乳白色的光晕缓缓流转，温润如玉，与之前那狂暴闪烁的模样判若两物。
“深度休眠……能量高度内敛……”“凿船匠”低声自语，焊接头盔下的眼睛紧紧盯着核心，透露出研究者的狂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你怎么做到的？”他瞥了薇尔娜一眼，但没等她回答，又立刻摇头，“没时间细问。状态完美，正是接入的好时机。”
他不再多言，开始进行一系列复杂而快速的操作。他先小心翼翼地将核心从盒中取出，放入一个提前准备好的、连接着无数精密管线与接口的半球形透明能量适配器中。
适配器内部的针脚自动弹出，轻柔而精准地刺入核心的几个特定能量节点。
瞬间，适配器外壁亮起了柔和的蓝色光芒，表示连接建立。
接着，他将这个载着核心的适配器，通过一组特制的、带有多个缓冲与过滤阶段的能量导管，与艾莉胸口的临时循环系统，以及清洗槽底部的地脉能量输入口并联起来。
“启动‘黎明’协议……能量通路校准……”“凿船匠”一边快速拨动主控台上的开关和旋钮，一边低声念诵着只有他自己懂的术语。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焊接头盔几乎贴在了仪表盘上。
薇尔娜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清洗槽中的艾莉，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只见连接艾莉的几根主要能量导管猛地一亮！一股远比地脉能量液更加纯净、更加凝实、呈现出瑰丽七彩光泽的能量流，开始从适配器中的“棱镜核心”涌出，沿着导管注入艾莉的循环系统！
艾莉的身体骤然一震！右眼猛地睁开，瞳孔中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出来，如同超新星般璀璨！
原本稳定脉动的胸口光晕，瞬间被这涌入的庞大而精纯的能量覆盖、同化，亮度提升了数倍，脉动的节奏也变得更快、更有力！
“能量注入！峰值功率稳定！兼容性……99.7%！完美！”艾莉受损的发声模块发出了清晰而快速的数据报告，虽然依旧带着电流杂音，却充满了“活力”，“临时循环衰减速率……归零。自我修复协议……全功率激活！逻辑核心……效能提升！机体破损区域……修复程序启动！预计完成时间……”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快速计算，右眼中的光芒高速闪烁。
“基于当前能量供应及修复效率，预计全面修复并恢复基础功能所需时间：四十八至七十二标准时。”
四十八到七十二小时！
不是续命，是真正的、全面的修复！恢复功能！
薇尔娜瞬间捂住了嘴，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血和汗水滚落。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艾莉有救了！不再是苟延残喘的倒计时，而是迈向新生的倒计时！
“凿船匠”也明显放松了下来，焊接头盔下传来一声长长的、带着满足感的呼气声。
他退后两步，看着清洗槽中光芒大盛、能量液剧烈翻腾的艾莉，又看了看工作台上那稳定输出能量的“棱镜核心”，粗大的手指在控制台边缘无意识地敲击着。
“第一阶段，成功了。”他的声音依旧硬邦邦，但语气中的紧绷感明显减轻，“高纯度能源接入，修复协议激活。接下来，就是等这铁疙瘩自己‘长’好了。”他转向薇尔娜，目光在她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身上扫过，“至于你，最好去处理一下伤口，休息。别她还没好，你先倒下了。”
薇尔娜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和污迹，用力点头。狂喜过后，极度的疲惫和伤痛再次如潮水般涌上，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
船坞入口方向，那扇厚重的、通往旧港上层废墟的隔离门，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撞击的巨响！
哐！！！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撞击声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急促！厚重的金属门板向内凸起明显的变形，边缘的灰尘簌簌落下！
“凿船匠”和薇尔娜同时色变！
“他们找到这里了？！”“凿船匠”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抓起了靠在控制台边的那把改装步枪，枪口对准了震颤不休的隔离门，“不可能！那条备用路线很隐蔽，而且我们甩掉了尾巴……”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隔离门上传来的，并非能量武器轰击或工程器械破拆的声音，那更像是……某种纯粹的、蛮横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力量在一次次轰击着门板！
而且，伴随着撞击，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衰败与空无气息，正丝丝缕缕地从门缝中渗透进来！
不是净穹！
是……
薇尔娜的心脏骤然缩紧，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哐啷！！！
第四下撞击，伴随着金属扭曲撕裂的刺耳噪音，厚重的隔离门中央，竟被硬生生轰出了一个巨大的、边缘呈现熔化与结晶化痕迹的破洞！
一只覆盖着破烂灰袍袖口、皮肤苍白近乎透明、其下暗红纹路如同熔岩般缓缓流动的手臂，从破洞中伸了进来，五指张开，按在滚烫变形的门板上。
下一刻，手臂收回。
一个披着破烂灰袍、周身萦绕着实质化灰烬与毁灭气息的身影，缓缓从破洞中“流”了进来。
是余烬。
但她此刻的状态，与离开时那内敛深沉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的灰袍多处焦黑、撕裂，边缘不断剥落着灰烬。兜帽不知何时已经落下，露出了一张苍白、精致却毫无生气的女性面容——如果那还能称之为面容的话。
她的皮肤如同劣质的瓷器，布满了细密的、仿佛随时会彻底裂开的暗红色裂纹，裂纹下是缓缓流动的、如同冷却岩浆般的暗红光芒。
那双眼睛，已经完全被纯粹的、燃烧的猩红所取代，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炽烈到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火焰在眼眶中跳动、摇曳。
她的周身，那衰亡力场不再是内敛或稳定的释放，而是彻底失控般狂暴地翻滚、扩张！
力场所及之处，船坞的地面、墙壁、堆放的杂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彩、失去结构，化为灰白色的、松散的死寂尘埃！
连空气中游离的能量粒子都在湮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更可怕的是她的“目光”。那两团猩红火焰扫过船坞，扫过惊愕的“凿船匠”和薇尔娜，扫过光芒大盛的清洗槽，最后定格在工作台上那枚稳定输出能量的“棱镜核心”上。
那“目光”中，没有敌意，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余烬之前那冰冷的理智或漠然。
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源自存在本源的“饥渴”与“吸引”。
仿佛“棱镜核心”那高度纯净、高度秩序化的能量，对她体内那混乱、暴走、走向终末的力量，产生了某种无法抗拒的、致命的吸引力！
又或者，她的力量已经失控到了某个临界点，本能地开始“捕食”周围一切可供“吞噬”或“同化”的高浓度能量源，以延缓或加速那最终的崩毁？
“余烬……”薇尔娜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声音发颤，“你……”
余烬仿佛没有听见。她缓缓抬起那只刚刚轰开金属门的手臂，苍白手指上，暗红裂纹光芒大盛，对准了工作台上的“棱镜核心”。
一股恐怖的吸力，伴随着更加狂暴的衰亡波动，骤然爆发！工作台周围的空气剧烈扭曲，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和过载的火花！
装载着“棱镜核心”的能量适配器开始剧烈震动，光芒明灭不定！
“她要吞噬核心！”“凿船匠”脸色剧变，怒吼一声，手中的改装步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余烬开火！
他知道，一旦核心被余烬的力量污染或吞噬，不仅艾莉的修复会立刻中断，整个船坞，甚至他们所有人，都可能被卷入那彻底失控的毁灭风暴中！
砰！砰！砰！
特制的穿甲弹撕裂空气，射向余烬！
余烬甚至没有回头。她只是微微偏转了一下身体，那些子弹在进入她周身狂暴力场的瞬间，就如同之前的能量弩矢一样，无声无息地湮灭、分解，连一点烟尘都没能留下。
她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棱镜核心”，手指微微弯曲，那股吸力再次增强！适配器的外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凿船匠”咬牙，猛地扔掉打空子弹的步枪，从腰间抽出一把形状古怪、前端不断跳跃着高频能量电弧的切割器，就要冲上去近身搏命！
“住手！”
一声嘶哑却异常清晰的断喝，响彻船坞！
薇尔娜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在“凿船匠”行动之前，已精准地插在了工作台与余烬之间。
她没有张开双臂做徒劳的阻挡，而是身体微沉，双掌猛然按在工作台边缘，一股源自“种子”的、柔韧而富有生机的翠绿微光瞬间从她掌心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一层薄而坚韧的生命屏障，覆盖在能量适配器周围，与那狂暴的衰亡吸力形成对抗！
适配器的震动明显减轻了一丝。
“余烬！看着我！”薇尔娜抬起头，目光如炬，死死锁定余烬那双燃烧的猩红眼眸。
她的声音因消耗而颤抖，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那是救艾莉的唯一希望！是我们一起夺来的！你答应过认可我们，现在，兑现它！”
余烬的动作，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能量屏障和话语而顿了一下。那两团燃烧的猩红火焰，从“棱镜核心”上，缓缓移到了薇尔娜脸上，似乎在审视这微弱却异常顽固的抵抗。
力场的狂暴波动出现了一丝紊乱。那纯粹的“饥渴”之中，似乎混入了一丝更复杂的、近乎被触动的……涟漪？
但这对抗与吸引的角力显然极不稳定。余烬体内那暴走的力量显然更加庞大。
猩红火焰再次炽烈，她没有再增强吸力，而是朝着薇尔娜和“棱镜核心”的方向，缓缓地、带着一种非人的压迫感，踏出了一步。
衰亡力场的边缘，带着刺骨的冰寒与湮灭感，瞬间吞噬了薇尔娜周身的空气。
她掌下的翠绿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但她咬紧牙关，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体内残存的“种子”力量更稳定、更集中地输出，让那层生命屏障凝实如一层半透明的翡翠薄膜，死死护住核心适配器。
她知道，此刻任何示弱或攻击都可能导致灾难。她只能以最纯粹的生命气息，最坚定的守护意志，去对抗那源自存在本源的毁灭洪流，试图唤醒对方残存的理智。
“余烬……”薇尔娜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源自力量共鸣的平稳，她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猩红眼眸，仿佛要透过那燃烧的火焰，看到其深处被痛苦与混乱淹没的灵魂，“还记得地底的共鸣吗？还记得锈海的回响吗？停下来……不要被它吞噬……我们可以找到办法……”
她的声音如同最细微却最坚韧的根须，试图扎入那片狂暴的毁灭之海。
余烬的脚步，停在了薇尔娜面前不到半米处。
那狂暴的衰亡力场，如同拥有实质的潮水，在薇尔娜周身起伏、冲刷，与那层翠绿的生命屏障激烈摩擦，发出细微的、仿佛冰晶碎裂的声响，却始终没有真正将她和她身后的核心吞没。
两团猩红的火焰，在薇尔娜脸上静静“燃烧”着，映照出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面容，以及她眼中那毫不退缩的、守护的光芒。
船坞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清洗槽中艾莉修复程序运转的轻微能量流动声，工作台上“棱镜核心”适配器因过载而发出的、被屏障勉强压抑的嗡鸣，以及生命与衰亡两种力量在方寸之地无声对抗的、令人心悸的波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场关乎拯救与毁灭、理智与疯狂、微薄人性与庞然力量的对峙，在这幽深的船坞中，无声地达到了顶点。
而谁也不知道，这脆弱的平衡，下一秒将会被哪一方打破。
艾莉修复的倒计时，在光芒中无声跳动。
净穹的怒火，在旧港的废墟之上沸腾。
而船坞之内，最危险也最不可测的变数，正站在希望的边缘，其指尖所向，可能是新生，也可能是……万物终结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