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向下延伸,深入观测站的基座,也深入了这片海台的地质深处。
空气变得更加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混合了消毒水失效后的刺鼻酸味、某种有机质缓慢腐败的甜腥,以及……一丝极淡的、却萦绕不散的臭氧与烧灼金属的气息。
这条通道的材质不再是入口处那种规整的复合材料,墙壁上布满了粗粝的、未经打磨的岩石表面,上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不知是苔藓还是某种矿物析出的暗绿色薄膜。
嵌入墙壁的照明灯早已损坏,只余下几盏应急灯在头顶投下惨淡的、断断续续的红光,将三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扭曲的鬼魅。
脚下也不太平整,不时有凝结的水珠从头顶滴落,在死寂中发出单调而冰冷的“滴答”声。
他们走得很慢,很小心。江泠蘭打头,她的感官在这近乎绝对黑暗和充满干扰的环境中被压缩到了极限,只能依靠最本能的直觉和对空气流动、温度变化的捕捉来警戒。
薇尔娜走在中间,她的“种子”力量与“园丁”馈赠的蓝图在体内缓缓流转,不仅增强了她的感知,更让她对周围环境中的能量流动尤其是那些不和谐的、充满痛苦与混乱的“杂音”变得异常敏感。
“凿船匠”殿后,沉重的呼吸和偶尔因踩到湿滑地面而发出的轻微摩擦声,是除了水滴声外唯一的声响。
“能量读数在升高,”艾莉的声音通过微型通讯器传来,带着明显的干扰杂音,“非自然能量场,强度波动剧烈,频谱分析……与‘初苗’监测到的深渊场污染特征及‘净化协议’残留的‘模因’信号均有部分重叠。建议开启最高等级精神过滤与能量护盾。”
薇尔娜立刻照做,将“种子”的力量如同最纤细的丝网般铺开,覆盖在三人周围,形成一个微弱却坚韧的精神屏障。
她能感觉到,周围无形的黑暗中,确实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充满负面情绪的“碎片”,无声的尖叫、冰冷的逻辑错乱、被强行扭曲的感官记忆……它们像幽灵般试图附着、侵蚀任何进入此地的意识。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如同迷宫般蜿蜒曲折,不时出现岔路。但薇尔娜手中的黑色晶体,以及体内那份“蓝图”的微弱共鸣,始终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
薇尔娜不断选择道路,偶尔会在岔路口短暂停留,用手轻触墙壁上那些粗糙的岩石或残留的金属管线,感受着其中传递出的、更加深沉的痛苦“回响”。
“这里……不仅仅是封存实验体那么简单。”薇尔娜低声说,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整片区域的结构……都像是在‘模仿’某种东西。模仿深渊边缘的能量湍流?还是模仿‘净化协议’执行时的某种……‘逻辑风暴’?”
她的话让江泠蘭和“凿船匠”心中一凛。如果这片区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制造的“污染模拟场”或“精神压力测试区”,那其危险性将远超单纯的怪物巢穴。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通道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惨红的应急灯光下,一扇巨大的、由粗糙金属与某种高强度透明材料混合铸成的闸门,挡住了去路。
闸门表面布满了凹痕和划痕,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熔融后又冷却的痕迹,仿佛曾遭受过极其剧烈的内部冲击。门的上方,一块早已黯淡的铭牌上,刻着褪色的字迹:
【沉眠庭院·一级隔离区】
【警告:内含高度不稳定逻辑污染个体及环境模因危害】
【未经‘园丁’或‘守钥人’最高授权,严禁开启】
闸门的控制面板早已损毁,线路裸露在外,缠绕在一起,闪烁着不祥的、暗紫色的电火花。
“‘守钥人’授权……”薇尔娜看着那行字,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色晶体。晶体在她接近闸门时,发出了清晰的、带着催促意味的脉动。“看来,这就是入口了。”
她走上前,没有去尝试修复那破损的面板,而是直接将黑色晶体按在了闸门中央一个不起眼的、与周围材质略有不同的六边形凹槽上。
嗡——
低沉的能量嗡鸣声响起。黑色晶体中的幽光顺着凹槽内精密的纹路迅速蔓延,眨眼间点亮了整个闸门的内部结构。
那些粗大的金属门闩在沉重的摩擦声中缓缓收回,透明材料的部分则亮起了柔和的、稳定的白光。
嘎吱……轰隆……
巨大的闸门,在积攒了数百年的尘埃簌簌落下中,向内缓缓滑开。
更加浓郁的、混杂着疯狂与痛苦的气息,如同有形有质的潮水,从门后汹涌而出!
即使有薇尔娜的精神屏障过滤,江泠蘭和“凿船匠”也瞬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有无数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触手拂过他们的灵魂。
薇尔娜更是身体一晃,脸色瞬间煞白,那些负面情绪和混乱信息如同针尖般刺向她高度敏感的感知。
但她立刻稳住了心神。“种子”与“蓝图”的力量在体内加速流转,如同最坚定的堤坝,将那股精神污染潮水牢牢挡在外面。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投向门后。
闸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布满培养舱或囚笼的实验室。
那是一片……扭曲的“庭院”。
空间异常广阔,穹顶高远,被一层不断变幻着暗紫、惨绿和污浊白色的光芒所笼罩,那光芒的来源似乎是嵌在墙壁和穹顶上的无数不规则晶体,它们如同病变的眼睛,明灭不定。
地面不再是平整的,而是布满了起伏不定的、如同生物内脏般柔软搏动的暗色“菌毯”,踩上去会微微下陷,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嗤”声。
巨大的、形态怪异的“植物”从菌毯中生长出来,它们有着金属的枝干和叶片,却流淌着绿色的、发光的汁液,枝叶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仿佛窃窃私语般的金属摩擦声。
更远处,散落着一些残破的、半嵌入菌毯或墙壁中的结构体:断裂的机械臂、扭曲的金属框架、崩解了一半的培养舱……所有这些,都覆盖着厚厚的、不断蠕动增生的有机质与金属混合物,形成一种非生非死的、令人作呕的共生状态。
空气中充满了低沉的呢喃、断续的抽泣、尖锐的电子啸叫,以及……一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声。
咚……咚……那心跳声似乎与整个“庭院”的能量脉动同步,每一次搏动,都让那些怪异的“植物”和增生物微微颤抖。
这里没有明显的、具有攻击性的“怪物”在游荡。
但整个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充满痛苦的意识集合体。
“这鬼地方……”“凿船匠”的声音干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工具枪,枪口不安地移动着,却不知道应该瞄准哪里。敌人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江泠蘭已经将断刃完全抽出,冰蓝色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身体微微低伏,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她能感觉到,那些“植物”的每一次摇曳,菌毯的每一次轻微起伏,甚至空气中能量流的细微变化,都可能蕴含着致命的杀机。
薇尔娜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将感知最大限度地延伸出去。她“看到”了这片庭院中那如同乱麻般纠缠在一起、充满了悖论与痛苦的集体意识。
她看到了无数个微小的“意志”,有的是被强行注入机械的植物意识,在金属牢笼中疯狂,有的是被生态能量侵蚀的AI逻辑,在有机质的包裹下错乱。
更多的是两者的混合体,在“净化”与“扭曲”的双重折磨下,陷入了永恒的、自我吞噬的噩梦。
它们没有明确的敌意,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对外界的排斥。
任何进入此地的“完整”意识,都会成为它们痛苦投射的对象,成为它们疯狂想要“同化”或“撕碎”的目标,以此证明自身的“存在”或缓解那无法承受的煎熬。
“认知结晶……在哪里?”薇尔娜强忍着精神层面的不适,集中意念询问体内的“蓝图”和手中的晶体。
共鸣的指引指向了庭院的最深处,那片光芒最混乱、心跳声最沉重的地方。
在那里,菌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缓慢搏动的“鼓包”,鼓包的顶端,隐隐有一团相对稳定、呈现出纯净翠绿色的光芒在闪烁。那就是“结晶”所在。
但要抵达那里,必须穿越这片活着的、充满敌意的意识场。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似乎是她们的存在,尤其是薇尔娜那相对“完整”且带着强烈“秩序”与“生命”气息的意识,刺激到了庭院中的某个沉睡的“节点”。
靠近入口处的一株金属“怪树”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它的枝叶如同活过来的触手般猛地舒展开,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狠狠抽打过来!
枝叶上流淌的发光汁液在空气中划出诡异的轨迹,散发出腐蚀与精神干扰的双重气息!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菌毯也骤然“活”了过来!无数细小的、如同鞭毛或根须的暗色触须猛地钻出,如同翻腾的黑色潮水,缠绕向他们的脚踝!触须尖端分泌出粘稠的、带着麻痹效果的液体。
攻击来得毫无征兆,且来自四面八方!
“散开!”江泠蘭厉喝一声,身影如同鬼魅般侧滑,手中断刃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精准地斩断了最先袭来的几根粗大枝叶!汁液飞溅,落在旁边的菌毯上,立刻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她动作不停,刀刃翻转,又快速切断了数根缠向自己脚踝的菌毯触须。
“凿船匠”则没那么灵活,他低吼一声,工具枪前端的切割刃瞬间弹出,挥舞着格挡抽打而来的枝叶,同时脚下发力,试图挣脱菌毯的缠绕。但他的靴子还是被几根触须缠住,动作顿时一滞!
“薇尔娜,小心右边!”艾莉的警告声响起。只见右侧墙壁上,一大片蠕动增生的有机-金属混合物突然“睁开”了数十只散发着混乱光芒的“眼睛”,齐齐锁定薇尔娜,一道道无形的、混合了精神冲击与微弱能量束的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攻,薇尔娜眼中没有丝毫慌乱。相反,一种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决断,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凝重。
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更不能让同伴陷入持续的消耗战。这片庭院是活的,攻击只会刺激它,引来更多、更疯狂的回应。她们的目标是结晶,不是清剿。
智慧与能量,必须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江泠蘭!三点钟方向,那株最大的‘树’,根系与菌毯连接处,能量节点最密集!打断它!”薇尔娜的声音清晰而急促,她一边说着,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没有去硬接那些精神冲击和能量束,而是将“种子”的力量猛地灌注到双腿,脚下翠绿色的光芒一闪,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轻盈跃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攻击。
同时,她伸出左手,掌心对准那片墙壁上的“眼睛”群落。
不是攻击,而是引导与干扰!
“蓝图”赋予的、对生命与机械底层逻辑更深刻的理解,让她瞬间捕捉到了那片增生组织中,维持其意识统一性的几个关键的能量谐振频率。
她的“种子”力量化作一道道极其细微、频率不断变化的精神丝线,精准地刺入那些“眼睛”之间!
如同往沸腾的油锅里滴入冷水,那片增生组织表面的“眼睛”光芒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彼此冲突,发出的精神冲击也变得七零八落,威力大减。
甚至有几只“眼睛”因为频率冲突而直接爆开,流出污浊的粘液。
与此同时,得到指令的江泠蘭,没有任何犹豫。她完全信任薇尔娜的判断,哪怕那个方向看似危险。
身影如电,她无视了身边其他枝叶的骚扰,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瞬间冲到薇尔娜所指的那株最为粗壮、也最为活跃的金属怪树前。
冰蓝色的眸子锁定了薇尔娜所说的位置——那里菌毯格外肥厚,隐隐透出暗紫色的能量脉络。
断刃之上,寒光骤凝!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凝聚了全部力量、快如闪电的一刺!
噗嗤!
刀锋精准地没入菌毯之下,刺穿了那层坚韧的能量膜,直抵深处纠缠的根系与金属管线节点!
轰!
一股混乱的能量从那破裂的节点处爆发出来,如同被刺破的气球!
那株巨大的金属怪树发出无声的、仿佛无数金属摩擦的尖啸,整个躯干剧烈抽搐,枝叶疯狂舞动,然后迅速失去了活力,如同被抽干了力量般软倒下去,表面的光芒急速黯淡。
而随着这株作为局部“枢纽”的怪树失去活性,周围一小片区域的菌毯蠕动和“植物”攻击都明显减弱、迟缓下来,仿佛暂时失去了统一的指挥。
“有效!” “凿船匠”趁机发力,终于挣脱了脚上缠绕的触须,工具枪的切割刃狠狠挥出,将附近几株蠢蠢欲动的小型怪草斩断。
薇尔娜落地,微微喘息。刚才的精准频率干扰消耗了她不少精神力,但效果显著。
她看向庭院深处,那团翠绿光芒所在的方向。必须一鼓作气!
“跟我来!不要缠斗!我指哪里,江泠蘭你就攻击哪里!‘凿船匠’,你负责清理靠近的杂兵和注意脚下!”薇尔娜的指令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核心决断力。她不再是被动防守或缓慢探索的少女,而是这支小队的绝对大脑与尖刀。
“明白!”江泠蘭的回答干脆利落,身形已经紧紧跟在了薇尔娜侧后方。
“凿船匠”啐了一口,也跟了上去:“妈的,听你的!”
薇尔娜再次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她的目光如同扫描仪,快速掠过前方扭曲的庭院景观。
在“蓝图”的加持下,她能“看”到那些混乱能量流中相对稳定的“路径”,能看到那些疯狂意识集合体中较为薄弱的“连接点”。
“左前方,那块半埋的金属残骸后面,菌毯颜色最深的区域,能量节点!”
“右上方,那三株缠绕在一起的藤蔓交汇处!”
“正前方,地面菌毯鼓起的那个小丘,核心!”
她每指出一处,江泠蘭的身影就如同一道死亡的阴影般掠过,断刃精准地刺入目标。
每一次攻击,都像刺入了一个关键的“穴位”,让一片区域的庭院“活性”暂时麻痹、减弱。那些无形的精神压迫和混乱的低语,也随之出现短暂的空白区。
“凿船匠”则挥舞着工具枪,将那些从侧面或后方试图纠缠上来的菌毯触须、迟缓的枝叶不断斩断、击退。他跟不上江泠蘭的速度和薇尔娜的洞察力,但扎实的功底和丰富的经验让他完美地承担了清道夫和盾牌的角色。
三人如同一把精心打磨的匕首,在薇尔娜的指引下,以惊人的效率撕裂着这片活体庭院的防御,向着核心快速突进!
越靠近核心,庭院的“反应”也越激烈。那些扭曲的“植物”变得更加狂暴,菌毯翻涌,试图形成厚重的“墙壁”阻挡他们。
空气中开始出现可见的、暗紫色的能量乱流,如同鞭子般抽打过来,带着强烈的精神腐蚀性。
甚至有一些半融化的、由金属和有机质拼凑而成的“残骸”,摇摇晃晃地从菌毯中“站”了起来,发出含糊的、充满怨恨的嘶吼,向他们扑来。
压力骤增!
“薇尔娜!前方能量乱流太密集,无法规避!”艾莉的声音带着警告。
薇尔娜眼神一凛。她看到前方大约十米处,一片由至少五股强大能量乱流交织成的“死亡区域”,彻底封死了通往核心鼓包的最近路径。
强行穿越,即使有她的屏障,三人的精神也可能遭受重创。
“绕路时间不够!庭院的活性在被我们持续刺激,只会越来越强!”薇尔娜大脑飞速运转。“蓝图”的知识、对“种子”力量的掌控、以及刚才一路观察到的庭院能量运行模式,在她脑海中碰撞、组合。
能量……频率……共振……引导……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成形。
“江泠蘭!‘凿船匠’!向我靠拢,紧贴我身后!”薇尔娜厉声道,同时,她停止了前进,反而转过身,面对着来路——那里,被他们一路“点穴”暂时瘫痪的区域,能量正处于一种紊乱但尚未重新稳定的状态。
她双手抬起,一手虚握,仿佛握住了体内“种子”的核心,另一手则托着那枚黑色晶体。
翠绿色的生命能量与幽蓝色的守钥人权限之力,在她掌心之间汇聚、交融。
“艾莉!计算前方能量乱流的核心谐振频率!给我一个反向谐振的干扰模型!要快!”薇尔娜在心中疾呼。
“计算中……数据不足……结合你沿途记录的频率变化……模型构建……完成!”艾莉的声音几乎在下一秒响起,一个极其复杂的、不断微调的能量频率参数模型传入了薇尔娜的意识。
就是现在!
薇尔娜眼神锐利如刀,将全部精神与力量,都投入到了这一次引导之中!
她没有去攻击那些狂暴的乱流,而是将手中凝聚的、融合了“种子”、“蓝图”、“密钥”三种特质的能量,以一种极其精妙、快速变化的方式,猛地“注入”到身后那片暂时紊乱的区域!
这不是破坏,而是精准的“调音”!
如同在一锅即将沸腾的油里,投入了恰好能引发其内部剧烈冲突的催化剂!
轰隆隆——!!!
被薇尔娜能量“引爆”的那片区域,本就紊乱的能量瞬间发生了连锁反应,剧烈的能量扰动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
这股扰动,恰好与前方封锁道路的几股能量乱流,产生了艾莉计算出的反向谐振!
两种强大但相冲的能量场在空中狠狠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扭曲撕裂的尖锐嗡鸣!
暗紫色的能量乱流在反向谐振的干扰下,如同被无形大手狠狠搅动的颜料,瞬间失去了原有的结构和方向,变得一片混沌、互相湮灭!
前方那片“死亡区域”,竟然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短暂存在的、相对稳定的“缝隙”!
“走!”
缝隙出现的时间可能只有几秒!薇尔娜毫不犹豫,带头冲了进去!江泠蘭和“凿船匠”紧随其后,三人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穿过了那片依旧充斥着能量余波、令人头皮发麻的区域!
当他们冲出缝隙,踏上核心鼓包下方的菌毯时,身后的能量乱流已经重新开始汇聚、闭合。
成功了!利用庭院的能量,反向破解了庭院自身的防御!
薇尔娜额头上布满汗珠,胸口剧烈起伏,刚才那一下精微到极致的能量操控,几乎抽干了她大半的精神力和体力。
但她眼神依旧明亮,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缓缓搏动的巨大鼓包,以及顶端那团纯净的翠绿光芒。
鼓包似乎感应到了她们的靠近,搏动骤然加剧!表面的菌毯剧烈翻涌,数条粗大无比、由菌丝、金属残片和凝结能量构成的巨型触手,猛地从鼓包周围破土而出,如同来自深渊的巨蟒,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三人狠狠砸下!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更加纯粹的痛苦与疯狂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撞向她们的意识!
这一次,攻击来自庭院最核心的守护力量!避无可避!
“薇尔娜!”江泠蘭想要上前抵挡,但那精神冲击让她动作一滞。
“凿船匠”更是闷哼一声,头痛欲裂,几乎握不住武器。
薇尔娜站在最前方,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她的身体在颤抖,视野边缘开始发黑,那核心的疯狂意志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淹没。
但就在这绝境之中,她体内的“种子”,那融合了“园丁”蓝图的古老生命之力,却骤然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韧性与威严!
那不是对抗,而是宣告!
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如同惊雷,从薇尔娜的意识深处炸响,并顺着她的“种子”力量,轰然传递向那疯狂的核心:
「——停下!」
这意念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基于更高理解与责任的、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仿佛一位真正的园丁,在面对一株因痛苦而疯狂暴走的古树时,发出的、源于深切了解与绝对掌控的喝令!
翠绿色的光芒,如同破晓的朝阳,从薇尔娜周身迸发!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抚平躁动、梳理混乱的神奇力量。
它扫过那些砸落的巨型触手,触手表面的疯狂能量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退,动作也变得迟滞、僵硬。
它穿透那堵痛苦意志的墙壁,如同温暖的阳光融化坚冰,让那股疯狂中,隐隐透出了一丝……茫然与被理解的震颤。
薇尔娜向前踏出一步。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但背脊挺得笔直。
她抬起头,目光如同穿透了鼓包厚厚的菌毯和扭曲组织,直视着内部那团翠绿结晶,也直视着结晶周围缠绕的、无尽的痛苦。
她的声音,在这狂暴与宁静交织的奇异时刻响起,清晰、平静,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我看到了你的痛苦。”
“我知晓了‘净化’的谬误。”
“但现在,我以‘晨曦’继承者、‘守钥人’、以及‘园丁’理念传承者的身份,要求你——”
“交出‘认知结晶’。”
“你的使命,你的痛苦,将由我们继承,并由我们……尝试去终结。”
这不是请求,是宣告。是核心对核心,传承者对遗产,修复者对创伤的正式接管。
疯狂的搏动,渐渐平息。
砸落的触手,缓缓垂落,融入菌毯。
那痛苦的意志,依旧存在,却不再充满攻击性,而是变成了一种深沉的、混合着疲惫与一丝微弱希冀的……
注视。
鼓包顶端,那团纯净的翠绿光芒,脱离了束缚,缓缓飘起,如同归巢的倦鸟,向着薇尔娜飞来,最终,轻轻落入她早已摊开的、托着黑色晶体的掌心。
两股光芒,一翠绿一幽蓝,交相辉映,缓缓融合。
“认知结晶”,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