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血色冰原与往昔魅影
西伯利亚北部，永冻层边缘。
肆虐的暴风雪如同白色的巨兽，吞噬着天地间的一切光线与声音。能见度不足十米，狂风卷起的冰晶如同锋利的刀片，切割着任何敢于暴露在外的物体。在这片生命禁区的核心，一座依偎在黑色山岩下的、废弃已久的前苏联研究所遗址，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出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
研究所外围，肉眼难以察觉的灵能陷阱和物理诡雷密布。但此刻，这些防御设施大多已被暴力破除或巧妙绕过。激烈的战斗痕迹随处可见——焦黑的弹坑、被巨大力量撕裂的合金大门、以及零星散布的、穿着暗影协会制式黑袍或观星台“清道夫”小队暗色作战服的尸体，鲜血早已被冻成暗红色的冰晶。
研究所内部，主实验大厅。
这里与外的严寒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血腥、臭氧和某种古老腐朽气息的灼热。大厅中央，一个由不明黑色金属构筑的、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环状装置正在疯狂运转，表面刻满了与落星湖能量残留中发现的、同源但更加复杂狰狞的暗红色纹路。环状装置中心，一道暗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穿透了加固的穹顶，直插昏暗的天际。光柱中，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扭曲的灵魂虚影在哀嚎、挣扎，磅礴而混乱的精神能量被强行抽取、汇聚，如同一个跳动的心脏，将无形的侵蚀波动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远方。
这就是“锚点”！一个正在活跃的、为“古老意志”提供降临通道和能量的可怕装置！
“清道夫”小队的残存成员正与数量远超他们的暗影协会精锐守卫以及几只形态扭曲、散发着狂躁能量波动的“改造异能者”进行着惨烈的攻防战。能量光束纵横交错，念力冲击波四处肆虐，怒吼声、兵刃交击声、以及垂死者的呻吟交织在一起。
傅沉舟浑身浴血，左臂不自然地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但他依旧如同磐石般屹立在最前方。他手中那柄特制的、能够传导灵能的长刀已经崩裂出数个缺口，每一次挥砍依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将扑上来的敌人连同他们狂躁的能量一起斩碎。他的眼神冰冷如西伯利亚的冻土，只有在那暗红色光柱闪烁的间隙，才会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与这惨烈战场格格不入的情绪波动。
因为，在环状装置的操作核心位置，站着一个女人。
一袭仿佛由流动的鲜血与暗影织就的长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脸上带着一张精致的、只遮住上半张脸的红色水晶面具，露出的下颌线条优美，唇瓣却殷红如血。她并未直接参与战斗，只是优雅地站在那里，纤长的手指如同弹奏钢琴般在虚空中轻点，引导着“锚点”能量的输出，同时，她那强大而充满魅惑力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蛛网，干扰着“清道夫”队员的判断，放大着他们内心的恐惧与疲惫。
红粉佳人苏蔓殊。暗影协会内部令人闻风丧胆的高层执事之一，以其诡异莫测的精神魅惑能力和狠辣无情的手段著称。
但傅沉舟认识她，或者说，认识面具下的那个人。
许多年前，在那场导致他离开帝都傅家、加入观星台的变故发生之前，她曾是帝都名流圈中最耀眼的那颗明珠，是与他傅沉舟并称“傅龙柳凤”、被视为天作之合的柳家千金——**柳如烟**。
那时的她，明眸善睐，巧笑嫣然，一身灵能修为纯净而强大，是傅沉舟冰冷枯燥的家族训练和勾心斗角的权力漩涡中，唯一能让他感到温暖和放松的光。他们曾并肩探索古老遗迹，曾在月下互诉心意，曾约定要一起打破世家枷锁，开创属于他们的未来。
然而，一切都在那个雨夜崩塌。为了争夺一件从遗迹中带出的、据说关联着某个失落文明力量的古老遗物，柳如烟在最后关头，将淬毒的匕首刺入了毫无防备的傅沉舟的后心。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夺取遗物，并留下了一道几乎无法愈合、时刻侵蚀他生命力的“蚀灵咒”。
她带着遗物和冰冷的笑容消失在雨夜中，从此杳无音信。直到数年后，她以“红粉佳人”的身份再次出现，却已是暗影协会的核心人物，站在了人类秩序的对立面。
此刻，隔着混乱的战场，隔着生与死的界限，傅沉舟的目光与那水晶面具后的视线短暂交汇。
没有言语，但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炸响。
傅沉舟能从她那殷红的唇瓣勾起的那抹弧度中，看到熟悉的嘲弄，以及更深层次的、冰冷的疯狂与偏执。她指尖轻弹，一道无形的精神尖刺如同毒蛇般袭向一名正在与改造异能者苦战的“清道夫”队员。
“小心！”傅沉舟爆喝一声，不顾左臂剧痛，强行挥出一道凌厉的刀芒，精准地斩碎了那道精神攻击，救下了队员。
红粉佳人的苏蔓殊。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种扭曲的媚意：“傅教官，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般……怜香惜玉，喜欢多管闲事呢。”她的语气亲昵得仿佛在和老情人调情，内容却冰冷刺骨。
傅沉舟脸色铁青，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旧日的伤口，连同身体里那道至今未曾完全祛除的“蚀灵咒”，仿佛在这一刻同时灼烧起来。愤怒、痛楚、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背叛的余烬，在他心中翻腾。
但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强行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你的对手是我。”
他踏步前冲，长刀直指环状装置的核心，也指向了那个站在核心前的、他曾经爱过也恨之入骨的女人。刀光凛冽，蕴含着斩断过往的决心与守护现世的信念。
红粉佳人面具下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更浓的疯狂与幽暗所取代。她抬起双手，暗红色的能量在她掌心汇聚，如同盛开的、带着剧毒的曼陀罗。
“那就让我看看，沉舟，如今的你，还剩下几分当年的风采？”
血色冰原上，往日的爱侣，今日的死敌。命运的齿轮，在暗红的光柱与狂舞的风雪中，再次残酷地咬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