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有点毒，晒得柏油马路都发软。
安韩束站在那家看起来挺高档的咖啡馆门口，感觉手心有点冒汗，黏腻腻的。他身边一左一右杵着俩门神——李胖子和他发小赵凯。
李胖子正拿着手机当扇子呼哧呼哧对着脖子猛扇，嘴里叨叨：“我说老安，你这爹找得真会挑时候，热死老子了！呆会儿他要是个鳖孙样，我可不客气啊！”
赵凯没说话，就抱着胳膊，一张帅脸绷得死紧，眼神跟刀子似的扫着进出咖啡馆的人。
他俩是被安韩束一个电话吼来的。当时安韩束在茶水间盯着那摊咖啡渍和碎瓷片，脑子嗡嗡响了好几分钟，才憋出一句：“张哥，帮我跟王姐请个假，家里…有急事！”
然后出门就给这俩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打了电话，劈头盖脸：“陪我去见个人，可能…是我那便宜爹。”
电话那头沉默三秒，然后就是李胖子的破锣嗓子炸开了：“我艹？！那老混蛋诈尸了？！等着！老子马上到！抄家伙不？！” 赵凯的声音冷得掉冰碴：“地址发我。”
现在，三个人堵在咖啡馆门口，气氛跟要打架似的。
“束束…”
一只温凉柔软的手轻轻搭在安韩束紧绷的小臂上。安清婉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公司赶了过来，站在他身边。
她今天穿了件素雅的米白色连衣裙，脸上化了点淡妆，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像玉雕的，青蓝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看着安韩束，眼神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别怕，妈妈在。”
她声音轻轻的，像羽毛拂过。
安韩束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老妈微凉的手。“嗯。走吧。”
他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冷气混着咖啡香扑面而来。
咖啡馆角落靠窗的卡座里，已经坐着一个男人。五十岁上下，保养得还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件挺括的浅色Polo衫，手腕上还戴了块金表。
看见他们一行人走过来，他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有点局促的笑容，站起身。
“来了啊？快坐快坐！”
他目光扫过安韩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最后落在安清婉脸上，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有点飘忽。
“清…清婉，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好看。”
安清婉没接话，只是微微颔首，拉着安韩束在他对面坐下。
李胖子和赵凯一左一右，跟俩金刚似的杵在安韩束和安清婉座位后面，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盯着那男人，眼神能杀人。
安韩束打量着他所谓的“爹”。陌生，只有照片里那个模糊背影的一点点轮廓。
他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怨气，像烧开的水一样咕嘟咕嘟往上冒。
“咳，” 男人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掩饰尴尬，“那个…小束是吧？都长这么大了…跟你妈真像。” 他试图套近乎。
安韩束扯了扯嘴角，没笑：“安韩束。直接说事吧，中介说你找我？”
“对对对！” 男人像是找到了话题，搓了搓手，“是这样，我呢，手里有套老房子，在城西那边，地段还行，就是太旧了，一直空着。最近想处理掉，中介那边需要登记紧急联系人，我就…就填了你的名字。”
他说着，眼神又瞟向安清婉，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清婉，你看…这房子，当年也算…唉，现在给小束，也算是…一点补偿？”
补偿？安韩束差点气笑了。二十多年杳无音信，现在冒出来一套破房子就当补偿了？他刚想开口，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娇滴滴、带着点不耐烦的女声。
“哎呀亲爱的，你跟他们说完了没有嘛？人家腿都坐麻了！”
一个身材火辣、染着一头刺眼红发的年轻女人，踩着细高跟哒哒哒地走过来，一屁股就挨着那男人坐下了，还亲昵地抱住他胳膊。
她画着浓妆，眼睫毛刷得跟苍蝇腿似的，耳朵尖儿有点不自然地尖细，还带着点绒毛——是兽族？还是别的什么？安韩束对别的族了解不多，但那股子刻意显摆的腻歪劲儿，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红毛女斜眼扫了安清婉一眼，又看看安韩束，撇撇嘴：“哟，这就是你前头那个鬼族老婆和便宜儿子？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语气轻佻得让人想抽她。
男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低声呵斥：“莉莉！别乱说话！”
现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安清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放在膝上的手，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她看着对面那个依偎在陌生女人身边、二十多年不见的男人，看着他手腕上那块晃眼的金表，看着那红毛女人挑衅的眼神…那双清澈的、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硬生生把那股酸涩压了回去。肩膀微微塌下去一点，像是有点累。
她没看那个男人，也没看那个红毛女，只是微微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安韩束，那双还泛着一点红的眼睛里，努力挤出一点安抚的笑，声音轻得几乎像叹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束束…没关系的。”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眨掉最后一点水光，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房子…我们不要他的。妈妈有钱，我们…我们新买一套，好不好？”
这句话，像根针，轻轻巧巧地扎进了安韩束的心脏。不重，但疼得他呼吸都滞了一下。
“我艹你妈！！！”
没等安韩束炸，身后的李胖子先原地爆炸了！他一步跨上前，蒲扇大的巴掌“砰”一声狠狠拍在铺着白布的咖啡桌上！
震得桌上的杯子碟子叮当乱跳，柠檬水洒了一片！他那张肉乎乎的胖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对面男人脸上了：
“安韩束他爹是吧？！你他妈是不是人？！啊？！”
他指着男人的鼻子，嗓门大得半个咖啡馆的人都看了过来，“当年玩爽了就跑路！二十多年屁都不放一个！现在看你儿子大了，出息了，他妈有本事能挣钱了，你他妈舔着个逼脸滚回来了？！还他妈带着这么个妖精？！补偿？！拿你那破壁房子糊弄鬼呢？！啊呸！”
他气得直喘粗气，又猛地指向那个吓得往后缩的红毛女，“还有你！哪来的小蹄子？搁这儿显摆你毛长毛短呢？！滚一边儿去！”
赵凯没李胖子那么暴躁，但那张帅脸更冷了。他往前一步，轻轻推开激动得直喷唾沫的李胖子，盯着那脸色煞白的男人，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碴子，一字一句砸过去：
“这位先生，听清楚了。安姨和韩束，不需要你那点施舍。有多远，滚多远。再敢来骚扰他们…”
他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扫过男人手腕上的金表和旁边吓得花容失色的红毛女，“…我不介意帮你和你这位‘亲爱的’，体验一下真正的‘腿麻’是什么感觉。”
整个咖啡馆鸦雀无声。所有客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
安韩束看着对面男人煞白的脸色和那红毛女惊恐的表情，又。
看看身边努力挺直腰背、眼圈还红着却对他露出安抚笑容的老妈，再看看身边两个跟炸毛狮子一样护着他的兄弟。
他心里那团烧了二十多年的火，突然就他妈泄了。
跟这种人渣置气？犯不上。
他扶着安清婉的胳膊站起来，看都没再看那对男女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妈，咱回家。胖子，凯子，走了，晚上我请撸串，啤酒管够。”
说完，拉着安清婉，转身就走。李胖子和赵凯恶狠狠地最后剜了对面的怂包一眼，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