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孤寂堡垒下的真相
第一轮比试结束了。钟声“当——”地响起,在演武场上来回飘荡。各个石台上,那层保护用的、闪着光的光罩子,一个接一个地暗下去、消失了,把台上的情况清清楚楚地露了出来。
台上到处都是比试留下的痕迹,灵力乱窜划出的口子,有的地方石头都打裂了。弟子们也是什么样都有:站着赢了的,脸上放光,虽然衣服可能有点乱;倒在地上的,被同门扶着起来,一脸丧气;还有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说着刚才怎么打的。不过,不管输赢,大家感觉到观礼台上长老们的目光,都赶紧收拾好表情,整理下衣服,规规矩矩地回到自己队伍那块儿站着。
早就等在旁边的执事弟子们忙活开了,手脚麻利地跳上台,清理碎掉的兵器渣子、干掉的血迹,还有打碎的石块粉末。几个会土系或者金石法术的弟子,嘴里念念有词,手上比划着,道道灵光打到石台上,那些裂开的地方就自己慢慢长好、抹平了,等着下一批人上来比试。
观礼台上,气氛也没刚才那么紧绷了。玄矶道长带来的那股无形压力好像散了点。几个关系好的长老开始凑在一起小声聊天,指着下面某个弟子,说刚才哪一招用得不错。玄矶道长自己还是不说话,坐在主位上,但眼睛不再到处扫,就看着下面退场的弟子们,好像在琢磨什么。另一边,云漱婆婆跟一个专门管炼丹的长老头碰头,讨论起有个弟子用的那种有点偏门但效果挺怪的丹药是怎么弄的。
在这片有点吵但又挺有序的环境里,林砚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苏九璃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他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没啥表情,眼皮耷拉着,好像下面的热闹、旁边的说话声都跟他没关系。他就像个背景板,完美地扮演着亲传弟子的角色。
可林砚自己心里清楚,他压根没表面那么平静。云漱婆婆刚才那句带着点开玩笑意思的“苏妹妹修行两千多年了”,像块石头扔进他心里,虽然当时他憋住了没露馅,但疑问的泡泡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压不下去。
他脑子里忍不住想起在听竹小筑那些安静的晚上。月光透过竹子照进来,苏九璃偶尔会不经意地说起一点以前的事。她抱怨过最近几十年才种到青岚宗的一种新果子,味道远远不如她“一百年前”在北方冰原上吃到的野果子好;她也笑话过一个特别倔的戒律堂长老,说“几百年了,那臭石头脾气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讨人嫌”。
这些时间,对凡人来说是很长,可跟她嘴里说的“两千多年”一比,就显得太“年轻”了。更关键的是,自己记得她在自己刚穿越来的那天晚上亲口说过,说自己还不到三百岁,自己还记的当时她说这件事时那副跳脱的样子。
道理明摆着,加上他平时观察的感觉,都告诉他,那“两千岁”肯定是假的。
趁着台上长老们注意力被比试间歇吸引走,下面场地也正乱哄哄地收拾,林砚再次悄悄集中精神,用神识传音。这次,他问的不是那些冷冰冰的公式和数据,语气里带着点小心和试探,像春天刚冒头的小草,轻轻碰了碰前面那道总是显得有点孤单和冷淡的意识。
“师尊。”他的声音通过神识传过去,还是那么平稳恭敬,“刚才云漱长老说,您修行了两千多年。可弟子明明记得,您在听竹小筑亲口说过……修行到现在,不过三百来年。是弟子当时听错了?记错了?还是……这里头有什么别的原因?”
前面,那个懒洋洋靠在漂亮椅子上的身影,几乎看不出地顿了一下。苏九璃搭在冰凉扶手的手指头,非常轻微地蜷了蜷,要不是林砚精神高度集中,根本发现不了。她那双半眯着的、颜色像火又像金子的眼睛,在又长又密的银色睫毛后面,飞快地闪过一堆复杂的情绪——有秘密被戳破时本能的紧张和警惕,有长时间独自守着秘密带来的、钻到骨头里的累,可能……还有一点点,对于身后这个唯一知道她部分真实年龄、某种程度上算“自己人”的徒弟,那种说不清道不明、连她自己都不想承认的信任。
她没有马上回答。广场上,执事弟子搬东西的叮当声,远处弟子队伍里因为输赢忍不住的兴奋议论或叹气声,还有观礼台上长老们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混成一片热闹的背景音。可这片热闹,反而显得她周围那块地方特别安静,特别冷清。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林砚以为她不会搭理,或者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的时候,一道带着点疲惫、但比以往任何一次传音都更接近真实情绪的声音,像春天刚化的雪水,带着凉意,却又有点活气,慢慢地、清楚地流进了林砚的脑子里。
“你……没记错。”
就这么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有几百斤重,沉甸甸地压在林砚心口。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
“我真实的年纪,确实不到三百岁。”苏九璃的传音继续着,语调平平的,没什么起伏,但好像费了很大劲,才把包裹了自己几百年的、又硬又冷的伪装壳子,撬开了一条缝,露出底下从没给人看过的、柔软脆弱的部分,“二百九十五年,对凡人来说,朝代都换了好几个,长得像梦一样。可放在这修仙界,放在那些动不动就闭关几十年上百年的高阶修士眼里,尤其是对我现在这个化神境界来说……这年纪,太年轻了,年轻得过分,年轻到……会招来数都数不清的贪婪眼神和各种坏心思。”
她停了一下,好像在找合适的词,又好像在平复因为揭开旧伤疤而隐隐作痛、翻腾不休的心情。
“至于那‘两千岁’……”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几乎听不出的、带着浓浓疲惫的自嘲,“不过是我给自己精心弄出来的一张护身符,一座……看着结实,其实里面又冷又孤单的堡垒。”
“堡垒?”林砚下意识地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心里那个模糊的猜想越来越清楚了。
“对。”苏九璃的传音一下子变得冰冷,甚至有点残酷,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但内容却血淋淋的,“一个不到三百岁,身上流着传说中九尾天狐的血,还自己修到了化神境界的妖……你知道,在某些活了几千年、卡在瓶颈上不去的老家伙眼里,或者在某些专门搞歪门邪道的魔头看来,这算什么吗?”
她没等林砚回答,就用一种像念清单一样平静的语气接着说:“是顶好的、万年难碰上的修炼鼎炉,是炼制顶级延寿丹药甚至能逆天改命丹药的最好材料,是研究九尾天狐血脉秘密和快速提升修为方法的、会走路的活宝藏。甚至……在更黑的地方,我的皮毛、骨头、内丹,每一样都是他们流口水的‘宝贝’。”
每一个冰冷的词,都像一根带毒的冰针,扎进林砚从和平世界带来的认知里。他虽然早知道修仙界弱肉强食、很危险,但这么赤裸裸地把一个大活人当成东西、当成资源的极端恶意,还是让他觉得后背发凉,心里直冒寒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苏九璃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了世态炎凉、经历了无数风雨后的苍凉和淡漠,“我没有厉害到能吓住人的大家族可以依靠,没有血脉相连、本事通天的长辈能保护我。从我懵懵懂懂开始修行起,能靠的,从来只有我自己,只有自己。”
她的目光好像没了焦点,越过眼前闹哄哄的广场,穿过那些云雾,看向了非常遥远、埋在时间灰尘里的过去。那双平时清冷的金红色眼睛里,这会儿沉淀着一种几乎要满出来的、化不开的浓重悲伤。
“我的族人……”她的传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像水波被大风吹乱一样的波动,那强压了几百年的痛苦,终于在这个时候,对着唯一可能懂的人,漏出了一点缝,“他们……现在,都不在了。”
林砚心里猛地一沉,虽然有点预感,但亲耳听到确认,还是觉得特别沉重。
“不是死于天灾,也不是寿命到了自然老死。”苏九璃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被岁月磨过、但依旧没完全磨掉的、刻在骨头里的恨和哀伤,“是魔道。一伙修为很高、做事又毒又诡异的魔修,不知道从哪儿、用什么方法,知道了我们一族躲起来住的地方。他们看上了九尾天狐血脉里蕴含的强大生命力和纯净灵气,还有传说中能沟通天地法则的潜力,居然发了疯,想用我们全族上下百来口人的命和魂魄,加上几十种阴邪诡异的材料,炼一颗他们做梦能一步登天、看透大道规则的‘通天魔丹’。”
哪怕只是通过神识传递,林砚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股埋在她灵魂深处的、刻骨铭心的绝望和像地狱火一样烧着的仇恨。
“那是一场……一边倒的、一点不留情的屠杀。”她的声音变得干涩,好像每个字都沾着当年的血,“族里修为最高的长老,我的爹娘,我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们拼命抵抗,燃烧血脉,使用禁术……可是,对方准备得太充分,手段又多又狠又怪,根本挡不住……最后,整个族群,上上下下百来口人,除了……”
她的传音又停住了,身后那九条平时漂亮又灵动、代表着力量和尊贵的毛茸茸尾巴,这时候,好像也一下子没了精神,没什么力气地微微垂着,透出主人心里藏着的那种从来没好的巨大伤口和无助。
“……除了当时因为年纪小贪玩,嫌住的地方闷,偷偷瞒着所有人,溜到百里之外一个人类的集市在那里玩了好久,所以晚回去了几天的我……全族……上上下下,就只剩我一个侥幸活了下来。”
林砚脑子里,忍不住想象出那个画面:一个当年可能刚能变成人形、还带着点孩子气的小女孩,或者干脆就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狸,高高兴兴地从热闹的集市回来,怀里说不定还藏着给家里人带的人类小玩意儿,满心以为顶多被说几句,然后就会有温暖的怀抱等着她。结果,等着她的,只有一片被血泡透、被魔火烧过的废墟,是冲天的血腥味和怨气,是族人睁着眼睛、冰冷僵硬的尸体……那是多么毁灭性的、能把任何活物瞬间压垮的绝望和创伤啊。光是想一想,林砚都觉得心口堵得慌,喘不过气。
“我回到那里的时候……什么都晚了。”苏九璃的传音轻得像从很远地方飘来的一声叹气,却重得让林砚感觉空气都凝固了,“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只有散不开、几乎变成实体的冲天怨气和让人想吐的血腥味,还有……零零碎掉在废墟里,几件族人拼命抵抗时留下的、早就没了光彩、甚至沾上了脏东西魔气的破法器……”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那沉默里全是几百年的悲痛和孤单。
“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苏九璃的传音再次响起,之前的情绪波动被她硬压了下去,换成了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要想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里活下去,要想有一天,真能有保护自己、甚至报仇的力量,我就必须把自己彻底藏起来,必须给自己套上一层足够厚、足够硬的伪装。我必须变得足够‘老’,老到让人下意识地害怕,老到让人觉得我深不可测、背后可能有什么吓人的靠山,不敢随便来惹我。所以,从那以后,‘躲起来苦修了两千多年的九尾天狐苏九璃’的说法,就经过我自己的手,通过各种隐蔽的渠道,悄悄在修仙界那些高层人物里传开了。我用这个精心编造的、假的漫长年纪,给自己造了一个经历丰富、看透一切、实力强大、背景神秘的假象。这座用谎话堆起来的堡垒,就是我唯一的盔甲,是我能一次次从危险里活下来,直到今天修成化神的……最重要,也最可悲的依靠。”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累,那是对几百年天天扮演另一个角色的疲惫,也是对自己命运的一种无奈认命。
“我也曾经……满肚子都是恨的火,发誓要报仇。”她的神念波动了一下,好像想起了那段被仇恨推着走的日子,“靠着在现场找到的、沾了仇人气息的破法器,我用了所有能用的秘法,花了数不清的心血和资源,像最有耐心的猎狗一样,一点点追踪那些魔修的影子。”
林砚集中精神听着,他能感觉到,接下来的转折,可能就是师父现在为啥看起来对啥都无所谓的关键。
“可是,就在我吃尽苦头,好不容易锁定了那伙魔修大概藏身的地区,准备继续往下查,计划怎么报仇的时候……”苏九璃的传音里,带上了一种特别复杂的、混合着荒唐、讽刺和彻底空虚的感觉,“一个更准的、从好多地方都证实了的消息,传到了我耳朵里。”
她顿了顿,好像直到今天,还觉得那消息假得离谱。
“那伙手上沾满我族人血的魔修……他们,全死光了。”
林砚一愣。
“不是被仇家杀的,也不是自己内讧死的。”苏九璃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嘲笑,“他们,是被一帮自称‘正道’的修士干掉的。原因?可笑到极点……是因为他们成功炼出那颗用我全族性命换来的‘通天魔丹’以后,自己人因为丹药归谁、还有之前说好的‘分赃’不均,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打起来了,动静太大,引来了当时在附近溜达的几个正道高手。那些正道修士,打着‘除魔卫道’的漂亮旗子,实际上也是看上了那颗刚出炉、力量强大的魔丹。一场乱战下来,那伙魔修全死了,而那颗泡透了我全族血和魂的丹药……也被那几位‘正道榜样’理直气壮地‘收走’,当成自己的东西,不知道弄哪儿去了。”
她的传音到这里,陷入了长长的、死一样的沉默。这种沉默,比任何大哭大叫,都更能表达出一种走到尽头的绝望和幻灭。
“你看……”过了好久,她的神念才又传过来,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让人心里发凉的淡漠,“这就是修仙界。杀人抢东西,黑吃黑,打着正义的牌子干脏事……太常见了,常见到……让人没感觉。我追了一百多年的血海深仇,结果呢?就是这么一场可笑的闹剧。我的仇人,甚至没死在我手里,而是死在另一群贪婪鬼手里。那我这一百多年的恨,支撑着我活下去、拼命变强的念头,又算个啥?一场笑话吗?”
她轻轻呵出一口气,那气息透过神念,都好像带着冰渣子。
“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报仇,其实挺没意思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目标没了,恨意找不到具体的人对着,也就慢慢淡了,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比起一直抓着早就没法改变的过去,怎么利用好‘苏九璃’这个身份,在以后的日子里活得更好点,好像才更实际,也……更有趣一点。”
她微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很快、很轻地扫了一眼身后像松树一样站得笔直的林砚。那金红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有打量,有警告,可能,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因为分享了最大秘密而产生的微妙联系。
“现在,你都知道了。”她的传音变回了之前的清冷和距离感,好像刚才那会儿的脆弱、坦诚、还有那吓人的往事倾诉,都只是林砚自己做的一场梦,“这座堡垒可能又冷又孤单,但它保护我活到了今天,修到了化神。就和你的那些地球知识一样是我们两个的秘密,这两个秘密关乎我们两个的生死,任何一个泄露出去都会引来一群贪婪嗜血的饿狼。”
传音到这里,猛地断了,再没下文。
苏九璃重新把目光投向下方已然清理完毕、执事弟子正在宣布第二轮怎么比、谁跟谁打的广场,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化神修士气势又悄悄散开,把她所有真实的情绪都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但仔细看,能发现她那挺直的脊背似乎比刚才松弛了一点点,一直微微抿着的唇线也柔和了些许,仿佛卸下了一点看不见的重担。
但林砚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沉重的秘密如同一个无形的纽带,将他们的关系拉近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还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脸上平静得像水,心里却翻江倒海。原来师尊那看似强大的外壳下,藏着这么惨痛的过去和如此沉重的伪装。他看着前方那道身影,看着她那九条此刻安静垂落的雪白尾巴,心里涌起一股混合着同情、敬佩和沉甸甸责任感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明显不耐烦、却又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神念,猛地撞进林砚的识海,语气硬邦邦的,带着苏九璃标志性的、试图掩盖什么的傲娇:
“喂!笨徒弟!发什么呆呢!是不是被下面那些三脚猫的把式吓傻了?”
林砚一愣,立刻收敛心神,恭敬回应:“弟子没有。只是在想些事情。”
“哼!量你也不敢被吓到。”苏九璃的神念哼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图转移话题的急切,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本座问你,之前算月亮、算那些乱七八糟行星轨道的事儿,你没忘光吧?”
“弟子没忘。”林砚心中微动,隐约猜到了她的意图。
“那就好!”苏九璃的传音立刻精神了不少,那股“雌小鬼”的劲儿又上来了,“之前算那几个球拉拉扯扯,虽然麻烦得要死,脑袋都快算冒烟了,但……哼,还挺有意思的!比看下面这群小屁孩菜鸡互啄好玩多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让自己的要求显得不是那么“求知若渴”,而是“本座无聊了施舍你一个表现机会”:
“所以!那个什么……‘量地球’、‘称星星’的傻话,你赶紧给本座详细说说!那个叫马蒙的,还有那个名字拗口的什么‘卡文迪许’,他们到底是怎么量的?需要本座做点什么?——咳,本座只是刚好有空,闲着也是闲着,可不是对你的什么‘科学’特别感兴趣!你、你别自作多情啊!”
这熟悉的、带着点别扭的关心和掩饰不住的好奇心,让林砚心中莞尔。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听竹小筑里,一边抱怨着“麻烦”,一边用尾巴圈出“计算堡垒”,和他一起头对头推导公式的师尊。
他压下心中的感慨,整理了一下思绪,准备用更详细的方式阐述那两个测量构想。他知道,这不仅是学术探讨,更是师尊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试图将两人的关系拉回到之前那种轻松、共同探索的轨道上,像是在告诉他:看,我没事,我还是那个我,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算星星。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次传音时,苏九璃似乎想到了什么,赤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明亮的光彩,那光彩甚至冲散了她眉宇间残留的一丝阴霾。她的传音再次传来,这次,语气里少了几分刻意的高傲,多了一丝……近乎坦诚的向往和属于她这个真实年龄段的灵动。
“说起来…”她的神念似乎都变得轻快了些,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星星这东西,亮晶晶的,挂在天上,安安静静的,不会吵也不会骗人……本座瞧着,还挺顺眼的。”
她没有看林砚,依旧望着前方喧嚣的广场,但传音却清晰地落在他识海里,带着一种分享小秘密般的语气:
“本座… …还挺喜欢看星星的。比看这些人打架有意思多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与她之前叙述的黑暗过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在无边的孤寂和血腥之后,那些遥远、冰冷、却永恒闪耀的星辰,成了她内心深处仅存的、纯净的慰藉与向往。
林砚微微一怔,随即了然。他想起在听竹小筑的那些夜晚,苏九璃确实常常会望着星空出神,当时他只以为是高阶修士的某种修炼或习惯,如今看来,那或许是她难得的、放下所有伪装和戒备,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刻。
“是,弟子明白了。”林砚的传音依旧平稳,但其中注入了一丝理解和温和,“星星确实比打架有意思。那我们便从丈量脚下这片土地开始,一步步来,或许终有一日,能真正触及并理解师尊喜欢的那些星辰。”
苏九璃没有回头,但身后那九条原本有些安静耷拉的雪白狐尾,几不可察地、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尾尖,透露出主人心情的微妙好转。
第二轮比试开始的钟声,又“当——”地敲响了,声音洪亮,穿透云霄。广场上,新的对战名单念出来了,被点到的弟子一个个跳上台,各种颜色的灵力光芒重新亮起,碰撞声、呼啸声、叫喊声再次充满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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